还是南京紫禁城的御书房内。
灯火没有往ri那么通明,御书房内摆放的十二根牛油蜡烛,现在只有四根在燃着,书案上两根,在后面的字条房两根。
偌大的御书房只点着四根蜡烛,可想而知里面昏暗的程度,以至于皇帝在观看墙上的小纸条时,要亲手拿着一盏油灯,闪烁的灯火在不断的移动着,衬托着朱元璋那张狰狞的面孔,的确让人觉得有些可怖。
看罢了字条,朱元璋又亲自拿着油灯,走到正对面的一副大地图上观看着,油灯所指的方向,正是北平行省和辽东的范围,脸se虽然没有刚才那么可怖,但是依然yin沉。
熟知皇帝秉xing的邓顺公公,则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以至于憋的胸口有些难受,更不要说再往里面走上那么一小步,连挪动一下他都不敢。
就这样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二更的鼓声都响过了半天,皇帝才从里面出来。
默默的坐在那里一会,遂头也不抬的问道:“太子走了吗?”
邓顺连忙回道:“太子爷还跪着呢,不肯起来,刚才皇后娘娘来了劝了半天,也不肯起,奴婢这正担心着,太子爷这么娇贵的身子,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天气还凉,对身子骨不好!”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阉人来cao心!”朱元璋叱喝道:“去,把太子请过来,就说朕有话说,然后你去皇后那报一声,让皇后也宽宽心!!”
邓顺愣了一下,连忙躬身退了下去,按照皇帝的吩咐去办了。
过了一会,太子朱标走进来,抖落身上的尘土,刚要跪下给父皇行礼请安,却被朱元璋制止,让他坐在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你知道错了吗?”朱元璋沉声问道。
朱标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父皇上来问的却是这个问题,不过马上欠身回道:“儿臣知错了!”
“错在哪里?”
“儿臣不应该和父皇顶嘴!”朱标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放屁!”
朱元璋刚刚掂起一只毛笔,就被朱标这句话气的把那只上好的狼毫远远的抛在墙角。指着朱标说道:“你这还叫知错?”
“儿臣还是那句话,请父皇饶了魏老师吧!”朱标也是倔脾气,脖子一梗便回了过来。
朱元璋看着满脸不服的朱标,勉强压住自己的火气,心里叹道,估计也就这点倔脾气有些像自己了。语气缓和一点,说道:“你可知道,你母后刚才在外面劝你半天,但为什么就是不进御书房为你求情呢?”
“那是母后不想父皇为难!”朱标咬着嘴唇,想着刚才母后脸上的泪迹斑斑,不由有些心软。
“连你母后这样的妇人都知道这个道理,那你怎么总是要让朕为难呢?”
“魏老师不一样,从洪武元年,魏老师就启蒙儿臣和各位弟弟读书,儿臣绝对相信,魏老师乃是坦荡君子,不会是那种心怀叵测之人。”
父子君臣二人,所争论的焦点,都是聚集在早朝时的一个奏折之中,这本奏折是经中书省转呈,由苏州卫指挥使蔡本奏报。
内容是弹劾苏州知府魏观,把知府衙门修在张士诚的宫殿遗址上,在大明建国之前,张士诚把苏州的官府改为宫殿,而把府治衙门迁到都水行司。
魏观上任后,觉得都水行司地方狭小,不方便办公,于是又把衙门迁回原址。于是蔡本弹劾魏观“兴既灭之基”。
最重要的六个字,那就是“兴既灭之基”,在朱元璋看来颇为刺眼,张士诚在大明建立之前,和朱元璋同称“吴王”,也是后期抵抗朱元璋最为顽抗的力量之一,为了剿灭张士诚,朱元璋可是耗费了不少力气,虽然自己实力很大,但是张士诚在苏州一带很得人心,所以在大明立国之后,对于江浙苏杭这些地方,朱元璋十分苛刻,称其民为刁民,重收税赋,迁其富户往中都,对于打压苏州各方面,用尽了一切手段。
上次派了个陈烙铁当苏州知府,虽然用的手段龌龊点,但是朱元璋内心觉得很是解气,所以尽管有人弹劾陈宁,他也疏远了这个人,但还是升迁其为御史大夫,这次派魏观去,只是想缓和一下矛盾,施加一些恩泽,但是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朱元璋心里一动,望向御书房内屋贴的密密麻麻的字条,转过头来说道:“人心,不是你想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子的。”
“父皇,儿臣从懂事起,就是魏老师教授儿臣和弟弟们,就看在这层情分,罢了他的苏州知府也就算了,父皇何必要起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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