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老爷点点头,双手抱拳道:“皇上的用意是好的,只是怕他的旨意被一些有心人拿过来作为清除异己的工具而已,朝廷上的事情,你不知道,就你刚才说的,今年官府征收粮赋特别的凶悍,可知道为什么吗?不过是名、利二字而已。”
二先生惊讶地问:“五老爷此话怎么讲?”
五老爷压低声音说:“一点也不假。说起来这已是今年八月间的事了。对了,七月胡丞相上任,八月二十三,皇上下旨命天下府分上中下三等:粮及二十万石以上的为上府,知府秩从三品;二十万石以下的为中府,知府秩正,四品;十万石以下的为下府,知府秩从四品。你想想,以粮分品级,那些当官的那有不卖命的。”
这一番话,直听得二先生目瞪口呆。他不住摇头感叹:“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原来以人口定府,现在以粮食定,怪不得、怪不得,皇上怎么会这么去做呢?”
五老爷一连干了三杯酒,似乎是将满腹的愤慨就着酒液吞入肚皮去了,这才郁郁地说:“遗患无穷啊!这还不是哪个胡惟庸,骗得了皇上下这道旨意,说是能充实国库,激励官员,却没有想想,这害苦的,还不是天下的百姓,?”
二先生听得连连点头,捻着稀疏的胡须叹道:“照五老爷这一说,我就明白了。也怪不得今年官府秋收后征收粮食,像是饥不择食的疯狗一般。”
五老爷心绪既乱,酒兴也愈浓了。他连干着双杯,仍有酒意未尽之慨。他作兴推开小酒杯,说一声“失礼了”,便干脆以碗代杯。
二先生忙说:“既然五老爷放开量了,我也只好以碗相陪了。”他们在喝了一大口之后,趁五老爷咂嘴品酒味的当儿,二先生问道:“五老爷,刚才您说的关于打仗的事情......?”
五老爷明白现在百姓最担心的还是打仗。虽然本属江北的这片土地,被蒙元时期的连年征战是打怕了,特别是李思齐和王保保的争权夺利,的确害死了很多人。现在虽然十几年过去了,老百姓还是有些后怕。
他重重地叹了一声说道:“不妨事的,也挨不到河南这块地界,最多大家在勒紧点腰带,挨挨饿就好了?现在大明四面出兵,总算是咱们中原地带要好一点。”
二先生信服地听着,只是连连感叹,提不出半句质疑的话来。一时,两位老人都被一种忧郁感所笼罩,那一胖一瘦被酒染红了的脸,变成了灰se,如同窗纸上透过来的雪光。
就在这个时候,在厚雪覆盖的官道上,有一支百余人的马队,疾驰而来。他们一个个披甲带剑,全副戎装打扮。看来已是长途奔波,那一匹匹骠壮高头大马se泽极好的皮毛上,闪着汗湿的光亮。
马队虽是疾驰,但仍然队列整齐,步伐有序,可见其训练有素。在马队驰过的路段上,被践踏成一片褐黑se的泥浆。带着污泥的雪团,被马蹄掀向高空,和着马背蒸发出的汗气、骑马人喘息的团团热气,在人们头顶上,搅出一片混沌的空域。
急切的马蹄声被喧闹的酒店厅堂里的一位耳尖的老人捕捉住了。
长年狩猎训练出的灵敏耳膜,一里路程内的动静莫想逃过他。他好奇地溜出屋,爬上附近一处高岗,却见远远一队人马,奔驰而来。他定睛细瞅,很快判断出那是一队骑兵,而且从士兵头上的铁盔和身上的鱼鳞甲,可以看出并不是河南本地的官军。
后面还跟着一串挺长的车队,大小辎重排开了有数里之远,中间夹着一群鞑子装扮的步卒,虽然垂头丧气,但是根本不畏惧豫北平原上的这些寒冷,走的倒是不比骑兵慢多少。
老人心里一惊,这个地方可好久没有见到鞑子了。难道......。
他惊慌地连滚带爬回到酒店报信:“不得了,不得了,鞑子兵来了!”
百姓们听到这一声喊,无异于是听到一声惊雷。顿时整个屋子里变得鸦雀无声。
老猎人从人们的眼光里看出大伙的疑惑。他说:“转眼就会来到门边了,大伙快去看个究竟吧!”
这时,已有不少人听清楚急切的马蹄声了。慌乱的他们,哪还有心思看究竟,一个个恨不得能多生出两条腿,急急忙忙往自己家里奔。却是根本没有想到,大明腹地,朗朗乾坤,怎么可能有鞑子兵的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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