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芳菲尽,人间四月天。
这大约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了。端的是东风和暖,草木葳蕤。尤其是微澜现时所居的青鸾苑,更是春色连绵,就连秋千架上都爬满了盛开的蔷薇与紫藤。
似乎只在一瞬间,所有的浅红粉白,都开始要恣意地盛开在这片蓝得化不开的天空下。
世人常说:女子之命,直如草芥。而她无父无母,大约只能算的上是飘萍一片,躲不开随波逐流,更经不起霜雪摧折。
可她毕竟还活着。
因为活着,才能看到这烟雨江南的柔软与鲜妍。
“小娘子,你这是画的疏影阁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熟悉的景致,铃兰有些按捺不住地停了插花,凑过来问道。
微澜没有说话。
她正在为阁中的八角亭上彩。此处黛瓦鳞鳞,因此直到最后一笔勾勒完,她方才慢慢吐出一口气,笑着“嗯”了一声。
“画的真好啊……不过小娘子你来时病了,所以不知道。疏影阁到了冬天,梅花开的时候,都是一枝枝映在水上。再逢到下雪时,白雪红梅,比起你画的春景,还要着实美些呢。”
不知为何,微澜突然觉得:铃兰今天的话有些多。
她干脆停了笔专心听她说。“不过你那时候,病的可真重。高烧不退,最厉害的时候,大夫用针扎你都不顶用了。我坐在你旁边,看着你脸憋的通红,不停地说梦话,却一点法子也没有,只好不停地打来井水为你擦拭。”
这可真是不像话了。
微澜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使,竟可以比主人家还滔滔不绝。
可对方显然还不打算停下:“不想就在这个时候,你却突然大叫一声,一下子坐了起来。身上大汗淋漓,几乎浸透了衣背。然后从那时起,你就一天天的好转,直到完全康复。”
微澜发现:一说到这里,她神色居然莫名愉悦了起来。
“知道那天,你一直都在叫什么吗?”她托着腮故作神秘。
“不知道。”肖微澜转了转脖子,有些意兴阑珊:“不过你若实在想说的话,我也不介意听一下。”
“那天,你说的话可不大寻常。”她又一次停了下来,着意去看肖微澜的反应。
可惜,她已经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画上了:浅笔一绕,就有了曲水如蓝;细毫一点,又添了春花烂漫。
她如此云淡风轻,铃兰反而坐立难安起来。微澜余光瞥见,她面容犹豫不决,两只春葱般的玉手绞在一起。一会松开,一会又重新握紧……
看来此事真是十分难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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