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的官道上,薛家一众正在赶路。
薛宝钗傍在薛姨妈身边,看起来又温顺又安静。薛姨妈拉着她的手说:“我的儿,如今圣上登基,下旨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答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的陪侍。”
她看了看女儿的花容月貌,言语中就有了几分得意:“谁见了我儿不说大有造化,这般品貌谁又能比得上。只可惜了咱们薛家是商户出身,若是生在王家或者贾家,如今只怕早就进宫做娘娘了。”
薛姨妈这话说的直白透彻――若是旁的十三岁少女,听着论及终身,早就羞得躲开了――而薛宝钗与别个不同,雪白娇艳的面孔上竟全是不动声色的沉静:“出身算不得什么,如今生了二皇子的贵妃娘娘,入宫时也只是小小的县令之女,比之咱们家亦是差远了。”
说完她面庞上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影:“照母亲的说法,出生在官宦世家就是好的,那怎么荣国府里的元春姐姐,如今还是个宫女呢。”
薛姨妈从来知道这个女儿颇有能为,先夫临终前也反复叮嘱了,凡事多与女儿商讨,于是听女儿反驳她,不但不恼,反而笑道:“是妈糊涂了。”
薛宝钗听着车马之声,静了一会子才说道:“明日大约就到京了,母亲准备的各色表礼可都有了?”
薛姨妈点头:“都有了。少爷们中宝玉自然不同,姑娘里只林家姑娘是格外多了套钗环。”
宝钗想了想:“母亲必是觉得,荣国府二姑娘三姑娘都是庶出,四姑娘又是从宁国府抱过去养的,出身都不能与林姑娘相提比论,才格外给她加厚了?”
见薛姨妈点头,宝钗笑道:“很是不必,妈只管给她们四人一样的便是。”
“妈糊涂了不成?林姑娘到贾家几年来,姨妈哪次来信不全是抱怨?自然是老太太想林姑娘做孙媳妇,姨妈不肯的缘故了。”
“既如此,咱们踩着她些,姨妈也只有高兴的。便退一万步讲,咱们也不必这样捧着她。她没娘没兄弟,日后林老爷一旦有个万一,她便是个无依无靠的了。”
薛姨妈见女儿洞察世事,条理分明,便觉安慰,更是无所不依。
“依你便是。只是那林姑娘听说很得史太君的欢心,咱们薄待了她,只怕史太君心里不满。”
薛宝钗摇了摇头:“姨妈信中不是抱怨过,史太君曾当着几位王妃的面亲口将林姑娘称作她家的人。”她唇角露出笑意:“既然都是贾家的人,那么四份相同的表礼又往哪儿挑理去?”
王夫人久不忿贾母撮合宝玉黛玉,烦闷在贾家无处可说,便只得写信都倾吐给妹妹。薛姨妈万事都不肯瞒着宝钗,故而薛宝钗深知王夫人的心意,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林姑娘,心里便不大看得起。
薛姨妈叹了口气:“说起贾家,若不是横刺里出来个宫中选陪侍,从前你姨妈说的那金玉良缘……”
薛宝钗打断道:“妈,如今我以能进宫为要,这些闲话最好一点不落下才是。若真是进宫无望,那么贾家也罢了。”
“都怪你哥哥不安分,偏要打死人!这才得添上许多钱去部里描补。不然家中有人犯事者,必不能入宫的。”
薛宝钗皱眉:“能让哥哥这么着,那个香菱只怕也是个狐媚魇道的。虽如今看着倒是懵懂安分,日后说不得就露出来了。妈只管叫人多盯着她些吧,别在荣国府闹出什么乱子来。”
母女两越发将入京后的筹谋一一说起,直到了晚间落脚才歇下。
而此时的商婵婵,正叫丫鬟拿了好几套衣衫在镜前比量,雪白的鼻尖都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白露在旁笑道:“原本姑娘在苏州,可是从不爱见外人的,如今果然身子健旺了,兴致也有了。”
商婵婵心道:这是见外人吗?这是她朝思暮想的林黛玉好不好。
太后发了话,保宁侯夫人又疼爱女儿,不过四五天功夫,这小宴便诸项齐备了。
保宁侯是当今圣上亲舅,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热。
所以凡接了帖子的勋贵官宦人家儿,便都应承了明日当家夫人亲带了女儿前来参宴。
商婵婵从江氏那里要来了单子,直看到荣国府时才放下一半心。然后缠着母亲道:“听说荣国府内有位姑苏来的林姑娘,阿娘,咱们可一定要请她。”
保宁侯夫人笑道:“本就是为了她才请了荣国府――你还是婴儿的时候,林夫人还抱过你呢。她家姑娘就比你大两岁,生的也弱。当时全苏州的菩萨可都让我们拜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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