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会转移目标。所以当我和小保一起送茶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忘记十一皇子了。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那个站着替十一皇子磨墨的人影。
他的背微微的前倾,左手撩起右手的衣袖,眼神专注,手指修长,眼神和他研磨的墨汁一样,浓郁黝黑,我所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词语用到他身上好像都不为过。
“珍珠啊,你在流口水啊?”小保小声在我耳边问。我转头看他一眼,赶紧用手帕擦擦嘴角。哎,看来是刚刚被捏住下颚的后遗症。
十一皇子写字看书的时候还是蛮认真的,而且弄完了,就带着顺公公急急的出去了。他人一走,我就松了口气,赶紧掏出帕子仔细瞧着。灰色的面儿,普通的四角花纹,没什么特别的,也没香味儿,可我就是由衷的喜欢。也不知道我不还给顺公公了可不可以啊。
“小保,十一皇子他们都不用膳的吗?”“哦,主子白日里在文渊阁上学,那边会准备膳食的,至于晚膳,主子偶尔在其他宫里,或者陪着圣上用膳。说不定的。”“哦。”我点头。“珍珠啊,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主子今天不会来书房了。”“啊?为什么?”“因为今日是圣上在文华殿考各位皇子功课的日子。考完了,主子也要留在那边用膳,一般要入夜才回来。”“这样啊。”我有些无聊:“那我们干嘛?”“休息啊。”
我有些晕,当宫女又不是当主子,还用休息的吗?
大概因为我已经是五品的宫女了,所以我有独自的房间,而这菁竹小筑宫女稀少,除了我,就只有煮饭的大娘。可大娘也不住在这里。我也就只能一个人呆着了。
等到用了晚膳,我还没找到可以做的事情,只好在屋子门口放个凳子,眼巴巴的看着晚霞。天边的云是一条一条的,好像是棋盘格,天色则是橘红色的,像石榴,又像是没熟透的辣椒。我想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又拿出怀中的帕子傻笑。
因为闲不住,索性出外走走,正好碰到急匆匆的小保。“小保,你这是去哪?”“去御药房拿点伤药?”“你怎么了?”我摸摸他的额头:“看起来很健康啊。”“去去,少咒我,不是我,是顺公公。”“顺公公?顺公公怎么了?”我这下更是不让他走了,赶紧拉住他问个明白。
“哎,瞧你急的,撒手啊。”小保扯着袖子:“他让皇上打了板子!”“为什么啊?”我跟着问。“问这么多干嘛。”虽然这样说着,小保还是停下来,放低声音:“听说十一皇子今天下午做的赋,惹恼了皇上,皇上要打十一皇子板子。而顺公公则是代主受的罚。这下恐怕十一皇子更宠他了。”小保有些醋劲儿的说:“我要去御药房拿药了。”
中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就挨了板子。我心里乱糟糟的,思来想去,还是等到拿药回来的小保,想要和他一起去看顺公公。
小保正好有些不耐烦,就把药交给我:“正好,你去给他上药吧。你们女孩子手巧心细嘛。”说完就溜了。
顺公公的房间门是紧闭的,窗户也关着,我敲了敲门:“我进来了啊。”
已经入夜,屋子里很暗,我摸到桌子旁,把油灯给点燃了。慢慢朝床走去:“顺公公,我是珍珠,给你拿药来了。”床上的人好像动了一下,又没出声,我拿着油灯一照,顺公公趴在床上,没有像平常一样戴帽子,头发散在一边。他转头看我,额头全是汗,嘴唇被牙齿咬出一圈印儿。
“我碰到小保,他说你挨了板子,这个是从御药房拿的药,你伤在哪里,我给你上药… …”我一口气说完,就要上前。“你…把药…放着出去吧。”他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又转过头,像是难以忍受疼痛一般。
“你痛成这样,我给你上药,我出去了,你自己能行吗?”我急道。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弓起背,身体有轻微的颤抖,半天挤出:“出去!”
“我不!”我突然意识,他被打了板子,应该是伤在臀部,恐怕是不好意思罢。“我帮你上药,你不用害羞!”我像个女流氓似的上前,掀开他的袍子,裤子都染着血贴着肉,我一横心,给他撕了下来。
他痛得背弓了起来,转头呵斥道:“不知羞耻,滚出去!”“我才不!”我也开始犯浑,沾湿旁边的毛巾先给他清理伤口。这些伤口看着吓人,肉都糊成一团,其实清理干净了血痂就还好,我沿着那些伤口轻手轻脚的涂着药膏,倒是比以前都小心翼翼。
他气得浑身发抖,嘴里还偶尔蹦出一句:“出去!”我知道他生平谨慎害羞,就一边擦药一边安慰道:“我只是给你上药而已,再说了,你是公公啊,我们不存在男女之别的。”我说完这一句话,他突然停止了挣扎,整个人泄力一般趴在床上。我以为自己的安慰起来作用,还有几分得意。想着这几日都来照顾他。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我拍了拍手站起来:“我明天再来看你,你伤口没愈合,我给你熬粥吧。你有没有什么不吃的?”
半天,那边还是没有回答,我以为他睡着了,就走近一步:“顺公公,你睡着了吗?”他突然转过头,眼睛满是厌恶之情:“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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