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世文躺在病床上,鼻子里的导管让他浑身不舒服,可为了能够正常呼吸他也必须得忍了。
但凡识相的人都知道这回他是真的快不行了,他那几个侄子外甥这会儿都眼巴巴地盼着他死,每天来看望他时也总是假惺惺地笑着。
唯独一个人例外,那人只来过一次。
一天傍晚,言煜捧着康乃馨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中。
“言……煜。”言世文吃力地转过头,想要仔细看看这个高瘦挺拔的孙子。
言煜把康乃馨放在了病房的小案桌上,并没有正眼看他,好像只是个来送花的一样。
“言煜!”言世文费劲地拍打着床铺。
言煜终于走到他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脸上是他多年来细心教养的标准表情,既不会让人感到生疏,也丝毫不显亲切,只是看上去有些遥远,像是银河另一端一样。
“爷爷。”
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他所推崇的标杆。
快三十年了,他倾注在言煜身上太多心血,只希望他长成他心目中最完美的模样,最后他成功了,言煜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满意的作品,然而也只是一件作品,他们对彼此都没有多少亲情。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言世文急道脖子都红了。
“爷爷,您要早点康复,言家没有您不行。”
言煜避开了他的问题,而是附上身来帮他把被子掖好。
“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未来的接班人,你现在竟然要抛弃言家,抛弃我?!”言世文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难道忘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吗?离开了言家你什么都不是!”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啊。
这样的话言煜从小到大听了太多遍,每一个人都告诉他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光耀的家族带来的,他早就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这个家族的附属品、所有品,正因他属于这个家族,才不得不言听计从,有求必应。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累了。
“或许爷爷您说得没错,可离开言家我才能真正算得上是个人。”
言煜缓缓说道。
言世文忽然冷静下来,嘲讽似地笑了一声:“哼,我早该想到你和你爸一个德性!”
言煜垂下眸,脸上丝毫没有愠色,反而微笑道:“可能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吧。”
他的父亲言休在整个言家一直是个禁忌的存在,这么多年来无论谁都不敢在言家提及这个被言世文逐出家门的“不孝子”。
“我当初就不该让那个疯女人生下你!哪怕让言休去做试管婴儿也好!”言世文闭上了眼睛。
“是吗?难道年纪大了您记性也不好了吗?”言煜还是那样慢悠悠地说着,“我妈她当时根本就没有疯。”
言世文猛地睁开了眼,惊恐地看着言煜。
他以为那时言煜年纪小,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不然为什么当他们把白雅星硬拖去精神病院时言煜的脸上竟然面无表情?!
现在想来,原来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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