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烟气缭绕,沸腾的水泡不停膨胀,再破裂,发出美味的咕噜声。
梁辰捞起一块毛肚,夹到姐姐碗里,然后抬眼扫了扫躺在门边的沈槐,心头五味杂陈。
修行者行事果然难以琢磨。
就像刚才。
宋若轻前一秒还一副欲杀沈槐而后快的决绝,后一秒便直接认了怂,陷梁辰于不义。
完事儿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进到梁辰家里继续蹭火锅吃。
一时间,就连梁辰也无法判断,这个看起来呆憨的女孩儿,究竟是心机深沉,还是纯属脑子有毛病。
有意思的是。
此时的李正念也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捞着锅中的一条宽粉。
似乎已经完全顾不上沈槐的伤势了。
所有人都知道,沈槐死不了。
至于断掉的手指重新接回去会不会影响他的修为,好像就不太重要了。
毕竟。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役,他们每个人都是帮凶。
正如那句老话说的那样。
当雪崩发生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在勇闯天涯……
大梁王朝有火锅,却没有啤酒。
这让梁辰深以为憾。
甚至觉得手边的梅子酒也没之前那样好喝了。
今天梁玉玲做的是鸳鸯锅。
这本来是大梁王朝没有的玩意儿。
还是她从梁辰那里听来的,觉得新鲜,故特别找人打了这么一口看起来造型古怪的“阴阳锅”。
梁辰喜欢涮红锅,李正念喜欢涮白锅。
不过正如之前李正念所说过的那样,他并不忌荤腥,所以哪怕是鲜切的牛肉,也吃得津津有味。
桌上没有人说话,但气氛比起之前却和乐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梁辰的错觉,他甚至感受到了一股难得的温馨。
修行者对食物的需求与境界呈负相关。
像在座的这几位院首,都有着三才境的修为,理论上来说,即便辟谷三年五载也不成问题。
反过来说,他们也很难一顿饭把自己吃撑,除非进食的不单纯是食物,还有灵气。
今天梁玉玲准备的食材都是普通的牛羊肉,自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所以酒过三巡,梁玉玲第一个放下了筷子,随后以收拾院子为由,离了桌。
这顿饭,才算是正式开始。
“她们说的没错,你姐姐的手艺的确不凡。”
第一个开口的是宋若轻。
似乎代表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态度。
梁辰摇摇头:“火锅这种东西,有什么手艺不手艺的。”
宋若轻沉默了片刻,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无趣,于是干脆将怀里的书卷拿了出来。
却是没看。
而是抛到了梁辰手里。
梁辰看着被揉得皱皱巴巴的书册,确认这就是之前宋若轻一直在读的那一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四个字。
《七星藏凶》。
这是一道剑阵!
梁辰目色一惊,随后皱紧了眉头。
“天阶的,非内院弟子不可传,今日算我破例了。”
梁辰仍旧没有开口回应,握着阵书的指尖微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姜皓主动夹了一片牛舌到梁辰碗里。
“确实是好东西,还不谢谢宋师姐?”
话音未落,便听宋若轻再道:“你若心有不平,等什么时候你能打得过我了,可以邀我上生死擂,大不了我赔你一条命。”
梁辰看了看碗里的牛舌,缓缓抬起头来,终于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宋若轻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若是师尊知道我杀了沈槐,一定会很为难,我不想让他为难,所以本来只是想给沈槐一个教训,是你会错了我的意。”
梁辰越听越觉得心头堵得慌。
宋若轻不怕上生死擂,甚至不怕死在自己手里,但她怕师尊为难,担心司理院会趁机向灵枢院发难。
这似乎就是修行界的规矩。
或者说,是弱肉强食的规矩。
梁辰当然能理解,却难免感觉有些憋屈。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阵术收入了怀中,对着宋若轻举起了酒碗。
“多谢师姐厚赠,我干了。”
宋若轻仍旧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目光还是那样呆呆的。
但她没有饮酒,而是继续拿起筷子,对下一片鲜牛肉发起了攻势。
就好像……
刚才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与此同时,李正念美滋滋地喝了一碗火锅汤,悠悠开口道:“来之前,师尊跟我说了,希望梁师弟晚一些再来我清心院轮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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