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彦最终也唯有跺脚上了另一艘船,白家人听了那管事的回报,皆是笑眯眯的站在船头看他们。
白家人先前避开不过是因为缺少医药和必要的措施,加上实在不待见那些人,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有了官府管理,倒是不担心,只是程水若固执的要与那些人在一起,白大夫人只觉得这姑娘是个实在心肠的人,如今那些人都是程水若的家人,白家反倒是不好插手,何况还有名义上的表亲方家人在照应,白家人更不好过问,因此只是远远的瞧着。
这边,吴彦分了大半的族人上了程水若这边的船,众人之间都有几分相互看不对眼的味道,虽然他们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有参与到先前直接的对抗中,可吴家人瞧着这帮病人便不由得害怕,他们可不像白家人对程水若那般的信任,因为一开始便分隔开来,对这病症更是不太了解,因此上了船便畏畏缩缩的在一角。
而这一干病人也是恨吴彦引的外人来犯,差点儿就害的众人葬身火海,又是多日的风餐露宿,这些德行不佳的人还一脸的歧视,先前这方的人少,又是困境,所以才没有斗起来,如今处在这一方小小的船上,避无可避,瞧见那些人竟然害怕他们,便有人故意去招惹。
先前悍不畏死的要抢粮的一帮人,竟然在几个妇人走过去的时候畏畏缩缩的往后退,那些人本就是站在船沿,退后几步,只不小心就挤的后门的人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这边站在程水若身边的一干人哈哈大笑起来,那几个妇人更是捂着嘴道,“呀!这位爷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要奴家拉你一把呀?”
吴家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人从水里捞了起来,那人明显是个旱鸭子,呛了不少的水,几个吴家人见状挽起袖子便要上来揍人,抬腿不过半步,却是突然想起什么,愤愤的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
几个妇人依旧站在那儿不动,吴家人这会儿是进退不得,只在船沿站着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边一干病人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病并非那么可怕,竟然吓得这帮子人屁滚尿流的,笑的越发的大声了。
程水若也是勾勾嘴角,一直觉得那帮子人害死了那么多人,竟然轻飘飘的就过去了,看白家都没有跟官府告状,程水若知道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心头到底是不爽的紧,如今无意间让他们吃了个小亏,倒也是好事。
这边,船上的官差见状便开始催促众人进船舱,程水若低声对张扬道,“张叔,让她们回来吧。这些官差怕也是见不得这种病的,若是将吴家逼急了生出什么事端就不好了。”
张扬去唤那几个妇人回来,这边程水若便拉着小环霁风两人进了船舱。
说来这赤水县虽然离京城不过数日路程,却是不归京城管辖的,反倒是属于豫州府,这豫州府离赤水县不过区区百里,顺着河道下来,一路疾行,顺风顺水,不出半日便到了。
由着官府安排下了船,因为水患,此刻的豫州府几乎人满为患,大多灾民皆是被安置在城外,随便几根竹竿搭上两片破布,便是一顶临时的帐篷,一眼望过去,竟然望不到头,其中有穿着官府服饰的官员出没,那模样也与灾民差不多,皆是满脸的灰尘。
下了船,白家便被官府派来的官员接进了城,白大夫人自然也忘不了来请程水若,程水若心知他们这是容不下她身边这一干病人,她虽也不太乐意吃苦,这会儿却是收买人心的最佳时机,只是婉拒了,白大夫人也不多劝,只是道若是有事,便可派人进城寻他们。
这会儿正是缺少大夫的时候,方家人也是被赶来的官差急急的请了去,方白苏虽有不舍,却是望了程水若一眼,眼神里也不知道饱含了多少意思,程水若是瞧不出来这孩子到底有多重的心思,巴巴的跟着方管事去了。
吴家人也是走了个干干净净,此刻便只留下程水若和一干病人五十来人站在河岸上。
很是奇怪,本说脱困之后,便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去做,如今千头万绪的,程水若站在这黄澄澄的河水面前却是思绪有些飘散,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行到如今,虽然看似无依无靠,到底她出来了!
之前几个月的事历历在目,却犹如做了一场梦一般,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潺潺的流水起鱼鳞般的波澜向东流去,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照的水面波光粼粼,却是瞧不见水下的模样,犹如她的心境,狂风暴雨之后,经历的事已模糊,只留下微微的波澜。
程水若在发愣,众人眼巴巴的都瞧着她,小环见状低声道,“小姐,已是过了午时,今日咱们还要安顿下来。”
程水若被小环从呆滞中惊醒过来,见到众人期盼的目光,再想到自家怀里揣着的契纸,这一帮子人,哪儿是送了她什么房契地契,分明就是一干包袱,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这一场大水早就将一切冲刷的干干净净,如今人人都巴巴的望着她,希望她给他们口饭吃,还要给他们治病。
程水若苦笑,反正她是逃不过老天的玩笑就是了,这群包袱虽大,如今瞧着也并不是没有好处,身上有病就好控制,加上还要赖着她吃饭,若是不忠心,她就一脚踹出门去!
对身边站着的张扬吩咐道,“先安顿下来吧,船上那些官兵不是说要去官府登记么?”
张扬点了点头道,“咱们先进城去寻个客栈吧,官府安排的地方虽好,可小姐呆在那儿怕是不太合适。”
客栈?程水若本打算跟大家同甘共苦的一起呆在外面的,一则财不露白,她有钱却不想让靠着自己活命的这些家伙知道,二则为了节约,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的是,天知道还要过多久家务恒产的日子,三则么,还是收买人心,瞧,别人都不理你们,怕你们,你家主子我可是一直跟你们同吃同住。
这会儿想来,她一个女子也不太方便,突然又想起如今自家的脸蛋已不像前世那么平凡无奇了,若真在这种地方混的话,还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张扬随即便安排了两个人去寻官府将众人的身份登记,他自己则是去雇了一辆马车过来,让程水若三人上车,亲自赶了车进城,余下的一干人等便在自己不行进城。
城内和城外如今是两个模样,城内虽然拥挤,却是没有什么穿着破破烂烂的灾民,街上虽然人多,买卖比平日里也萧条了许多,到底还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情形。
很容易,便寻到一间客栈,只是价格让张扬眉头皱了很久,那店小二口中吹嘘着城里如今处处皆是这般,让张扬大手一挥,寻了那店家来谈了一会儿,便领着一干人尽数进了店铺。
进了客房,小环便拉着程水若的手低声道,“这张大叔倒是个不错的人儿,小姐这次倒是因祸得福了,做生意合该是个能手,对小姐也是忠心耿耿的。日后留在身边,小姐也多了个助力,只是……”
程水若闻言笑了,以为她要说张扬什么不是,戳戳小环的脑门儿道,“都是他在使银子,安排的又妥帖,自然是个好人,只是这般多的人,怕是他养活不起。”
小环闻言揉了揉额头道,“我便是这个意思,竟然还给那群人要了房间,小姐怎的不拦着他?再多的银子也经不得这般花用。”
程水若挑挑眉,她心头是没什么阶级观念的,那些人住的地方是店家挪出来的柴房,这条件比山上差多了,却是比她的次了几等,她住的是二等房,让自家的下人住柴房已是有些苛刻了,不知道小环怎么还是这般的不平。
小环撅着嘴道,“谁家的奴才也没有吃白饭的道理,何况还要小姐替他们治病,小姐若是待他们太仁慈,反倒是让人蹬鼻子上脸了。往日里是靠官府接济便罢了,日后他们若想安心跟着小姐,就该有用处才行,没用的奴才留在身边要当老爷供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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