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当空几个路口的明哨雕像一般。袁朗示意许三多在空空落落的运动器械边坐下许三多看着有些形单影只的家伙很想立刻把他塑成心里的模样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许三多就是他许三多。
你这家伙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心事跟我说说如何。
袁朗希望许三多唠唠家常。
许三多却说没有。
真没有?我瞧你白天打靶时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许三多抬头看了看袁朗:队长咱们下一步干什么?
什么下一步?
下一步的任务……如果您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你是急着要展望未来?
也不是。
袁朗说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很需要一个目标。我跟你一样刚从步兵转到a大队的时候觉得已经冲顶了冒尖了特茫然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许三多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袁朗说:那说说你的。
许三多说:我觉得……我的人生是这样的军队不断给我新的目标我跑冲刺通过我喜欢这样。我喜欢军队的原因是因为军队给我目标别的人肯定没有这么明确的目标别的人也不会去追求这样的目标现在……我急着知道下边的目标。
袁朗觉得怪有意思地看了他一会说:我知道了你急着接受新的训练?
许三多期待地望着袁朗。可袁朗说:你已经受训完毕了剩下的你得自己学小兄弟。这三个月你们跑了九千公里耗掉了几万子弹你们的军事外语已经相当于四级水平而且这些训练你们都是在全负荷三十公斤的情况下完成的。这三个月你们已经挥了最大的潜能我保证你一辈子也没这样学过东西。
许三多一时显得更加茫然有些欢喜有些哀伤。
当然你还得学更多的东西是你独立地学不打仗的时候军队就在学习。现代人太懒惰大家都习惯一知半解地卖弄自己的皮毛我们就只好玩命地学习。你如果能坚持这样学下去的话我相信你也许会成为全世界最优秀的士兵。
许三多说:我觉得……我觉得我还是有很多东西都不懂。
你这是小顽固可你也是个聪明人。
袁朗在裤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臂章给许三多:拿着恭喜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许三多看看臂章上的那个狼头道:这个我已经有了。
袁朗颇有些不好意思:你们那只狼是闭着嘴的这只狼才是张着嘴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们还没进来。
许三多的眼睛一下就大了他愣愣地看着他。
袁朗嘿嘿地笑了:有点缺德是吧?为了让你们不那么提防我只好随时搞些小骗局。
许三多很谨慎地看看袁朗很谨慎地把那个臂章放进口袋里又很谨慎地看看袁朗很谨慎地摸摸口袋像是生怕那东西在口袋里掉了。
袁朗说:从此以后你就是老a许三多了实际上应该叫小a因为我们这个团体还很年轻很多人远不是那么沉稳。我们大家当你是小兄弟但很希望你这个小兄弟能把你在钢七连守护的那种东西带给我们。
许三多终于点了点头。
袁朗这回没有骗他从此以后的许三多是真的老a许三多了这不光是有好几套作战服好几支枪来来往往乘坐直升机和战车戴着狼头的肩章扣着数字化头盔身上挂着五花八门不知用途的各种装备。
许三多要做空降兵解开降落伞可以落在地上可以消失在丛林中。许三多要做海军6战队队员……总之像袁朗说的有很多的东西要学习有很多很多目标要实现。
钢七连教会了许三多做人是应该自豪的。在这里许三多又明白了人还有一种叫骄傲的东西。老a能做出很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老a让你没法不骄傲。
草原上车队轰鸣着驶过有时候许三多也夹在其中一辆古怪的机动车里这时他对着装甲车上那些士兵年轻而好奇的脸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个异类。
他尽量去让人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可人看人不一定会看眼神所以许三多也知道他和他的同志注定要做异类。
老a许三多这时已经参与过两次任务和演习中的渗透这支专业找碴的部队袭击了对手的油库和防空基地。
这一次是丛林战教练许三多所在的战斗小组要对付一个精锐的侦察排。
这对许三多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大事追赶他的虽然足足一个加强班的人马但许三多在丛林中跃过一条沟坎后就突然消失了。那名正不抱什么希望射击的班长停了下来做了个手势枪声顿止。
他和几名士兵在望远镜里寻找了半晌却看不到许三多出来。
打中了?
和老a已经较量了两天之久的侦察兵不敢做如此的奢想。
几名士兵跟着班长往那条沟坎匍匐过去将近沟沿时忽然砰的一声枪响一名士兵的脑袋冒起了白烟。
那是齐桓和吴哲的远距离射击三个人设伏了这一个加强班的人。许三多从沟里坐了起来又是一个点射几个冒失鬼被逼了回去。
丛林里应和的枪声响得全无犹豫清脆的点射声中暴露在丛林边沿的人一个个倒下。潜伏在丛林中的齐桓和吴哲有条不紊地在瞄准镜里搜索着已经被引进绝路的对手。
那位班长竟然往后退去了他和另一名士兵翻进了沟里。他没想到沟里的许三多在等着他们。许三多反身就撞倒了那名士兵用手枪把对方打冒了烟那位班长扑上去却被许三多把人给摔倒了手上的枪迅地顶住了对方。
许三多的眼睛忽然一愣他现枪下那位士官抹着迷彩的脸上尽是不忿手里抱着一挺机枪像极了一个人。
六一?许三多突然喊道。
那位士官莫名其妙看着忽然大喜过望的许三多猛挣了一下想反败为胜。但许三多及时地将他制服了他友好地笑了笑一枪后扯下了他胸口的名牌。那位士官冒着烟泄气地看着许三多猿猴般跑开。
又一摞名牌摔在袁朗面前的弹药箱上。
齐桓十个吴哲十个袁朗说许三多坐地分赃快交你的那份。许三多笑笑把他那摞交了过来。吴哲一看就知道比他们的多十二个。
吴哲说:三多最牛剩下那些全是他干掉的有三个居然是被他一把刀给挑了。
许三多却摇摇头他说队长的纪录是一百三十八个咱们赶不上。
但袁朗还是在许三多的脸上看到了那种老实人的得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谦虚!给你们一把好枪碰上个好环境你们谁都能拼掉一百多个可别看这是虚的到动真格的时候你们也许会被一个真正的杀人犯用菜刀就剁了。
几个兵都讪笑着摇头意思是没那种可能。
袁朗有些认真地向这些不知死活的小子问道:你们一个月得干掉近万子弹可你们真对人开过枪吗?小子们第一次动真格的时候脑子是不转的你能答出一加一等于几就算不错了。
吴哲的回答是:一加一等于几本来就是个很大的命题。
齐桓却认真了他说不是玩笑你们听队长的没错。
袁朗看看有些怔的许三多笑笑说:我知道吴哲会想想我说的话可许三多是不信的。
许三多有些意外他说我是真对人开过枪的。就你们骗我那次我还差点徒手杀了人。
袁朗说还是不一样的。许三多你有勇气而且你是为了你的战友这说明你很善良。善良是好事可每一个善良人对着一个恶人都会不知所措哪怕要付出再重的代价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别人。我说得?嗦是想让你长记性明白了没有?
许三多老实地说:道理上算是明白吧。
袁朗苦笑着挽起衣袖露出在机步团跟许三多和成才炫耀过的枪疤:我要你在现实中明白。
记得这个没?许三多点头:记得m16打的。
袁朗和齐桓都会意地笑了。
齐桓突然盯住袁朗的伤疤喊道:屁呀!他这是军警联勤时让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用改锥捅的!许三多以为是真的但他不信他说不是啊m16a2ss1o9弹惯穿型伤口!……队长你还有多少事是蒙我们的?
袁朗笑着说:大家都是军人嘛还不让吹吹牛咋的?
许三多又仔细看看那个伤口还真像枪伤而且就像m16a2ss1o9弹惯穿型伤口。那肯定是队长让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然后又没带枪。
许三多十分有把握地想。
错了。袁朗似乎猜出许三多的想法:我全副武装一样不拉他第一下是突然袭击可没扎透我的防弹衣第二下就是这个。
你为什么不开枪?
忘了。袁朗似乎真的又回到那时那地停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枪不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所以一犯蒙就只记得用手挡。我现在很庆幸忘了开枪因为照当时的慌张劲就肯定把他打死了那人才二十啷当岁不会一辈子做坏事的。
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吴哲将一块压缩饼干递给许三多。
分队的野战电话机忽然响了起来。
当天下午老a们坐在直升机上离开了那片丛林。
第三项任务和第二项任务几乎是连在一起的许三多和战友们当天晚上就赶往边境协助武警的缉毒行动一个全套美式装备的武装马帮想凭借强大火力穿越边防和他们手上的m4卡宾枪、榴弹射器相比武警的冲锋枪确实是不堪重负那根本是老美的装备水平。
许三多一直在看齐桓和袁朗的神色看得齐桓如芒刺在背。
袁朗说你老看我干什么?你以为又是在骗你啊?许三多这次不是演习。
许三多看着袁朗的脸琢磨了半天他确实不该怀疑应该相信一场真正的战斗就要爆。
但齐桓几个却显然是司空见惯了。
用了足足两天的时间侦察和潜伏这让许三多觉得似乎又是一次演练即使是终于趴在理想的狙击阵地上那种似假非真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这是许三多遇到的最茂密的森林只有在极近的距离才可能看到那些完全为树叶和灌木所覆盖的潜伏者。四下里鸟语啁啾显然晨鸟也没现在丛林里等了整整十四个小时的这小队人马。许三多调整着枪上的瞄准镜让远处的丛林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等的时间太长了有点无聊。
吴哲慢慢摁住了脸上正叮咬的一只虫子然后把那团血亮给齐桓看他小声问道:老兵这叫什么?
牛虻。
太好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牛虻咬到呢。回家得给它写进日记。吴哲兴奋的声音显然大了些周围立刻闪过几道责难的目光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那只虫子珍重地夹进小本里。
这个闷湿的夜晚算是过去了。
袁朗在各个哨位前匍匐行进检查着每一个人的潜伏状况。
最后他停在了许三多的面前。紧张吗?他问道。许三多轻轻地点点头。袁朗把望远镜递给他:用这个看倒过来看怎么样?现在目标就算到了跟前也离你很远怎么样?
许三多看着那忽而远得不着边际的边境线不由笑了。袁朗说好笑吗?许三多说不好笑。
袁朗说这有用吗?许三多说一点用也没有。
袁朗说对了根本用不着骗自己。许三多你们三个人能干掉一个侦察排而一个班全歼这些人都绰绰有余只要你们挥出正常的水平。
他看着许三多那张还不知善恶的脸暗暗地总有些担心。
齐桓忽然轻轻地吹来了一声鸟叫。
袁朗一下警醒。他们等待的目标终于到来了。
远远的丛林里从边境线那边晃出几个不祥的身影。从瞄准镜里可以看到那些被露水打湿的马脊和他们携带的武器:明晃晃的弹链茶杯般粗大的榴弹甚至还有一具无后坐力的火箭射器。
吴哲小心地调整着狙击步枪小声地跟旁边的齐桓嘀咕道:隔壁这国家怎么啦?敢情他们烟摊上就能买到机枪?市里摆着榴弹炮?齐桓冷静自若地看了看吴哲做个预备待击的手势。吴哲知道自己的毛病说:你知道我一紧张就话多。
还是没人搭理他其他的老a也先后打出了同样的手势。
瞄准镜里的每一个十环都套准了马帮毒贩们的额头。
许三多微微颤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最后一名士兵也锁定目标时袁朗拿起了话筒压低声音命令道:基地林枭入巢猎手就位只要他们过界就能在一分钟内做到全歼!看看那些正巴巴地等待着射击命令的士兵袁朗的心中不禁为他们骄傲也为这种骄傲隐隐地担心。但话筒又响了话筒里的声音告诉他:基地通知鉴于毒贩国籍复杂为避免扩大事态尽量少杀伤些人员而且这是边境敏感地带尽量少开枪。
士兵们只好合上瞄准镜盖只有看见了他们的那些表情你才知道什么叫做毫无怨言。
毒贩队伍终于越过了边界。
毒贩们自己紧张了起来他们握紧了那些以为持仗的武器不自主地打开了枪机。一个头目像是担心有人走火于是凶狠地吩咐了一句:不要随便开枪!
前方的丛林里忽然传来两个中国士兵的大声说笑吓得毒贩们连忙伏下了身子。他们知道正规军凭的可不光是装备。
警戒在后方的一名毒贩被一声动静惊了一下他慌张地掉转了枪口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草丛里轻响了一下有两个人朝他压了过来把他连手带脚制得如死人一般拖进了草丛。
这是齐桓和他的一个队员干的。
袁朗也在一棵树后突然掩住了一个毒贩的嘴巴未等那名毒贩动弹一记闷拳就砸在了他的心口把那人给砸在了地上然后快捷地拖进了树林里。
前边的毒贩队伍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他们还在注视着前边两名中国兵的行踪看着他们走入前边的丛林。
跟在他们后边。一个毒贩头目站起来招呼后面的毒贩。
跟在他们后边?有的毒贩在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毒贩头目骂了一声笨蛋!他说:他们巡逻过的路线不会再有人来了知道吗?
毒贩们好像这才放心了脚步也跟着放松了一些他们追随那两个远去的中国士兵的声音慢慢地往前行进着。
有一个毒贩一直地蹲在地上。
快跟上。有人回头催了他一句。
他还在蹲着他说方便一下。
前边那毒贩刚一回头继续走路一支枪马上顶住了蹲在地上的那个毒贩。他还没看清楚持枪的人就被一掌切晕在地。
许三多利落地将那毒贩拖进了丛林。
走在后边的毒贩在不停地冒着虚汗他现后边那几个怎么老也跟不上来。他慌了一脚踩到了前人的脚跟上。
你干什么?被踩的骂道。
他们……没跟上来。他说。
你走过山路么?掉队两三个是常有的事你在这里等着好了。
冒虚汗的毒贩乖乖地站住了他胆怯地等着他不敢不等。
走着走着毒贩们就跟丢了。毒贩的头目一时气急败坏起来。前面都是密重的丛林他们迟疑地选择着往下的路径这时远处林中突然飞起一群喧噪的鸟儿。毒贩头目马上露出了笑容指挥队伍朝鸟起的方向走去。
一队人心虚虚地毛着胆子跟着走着刚越过一条沟坎咔的一声枪机轻响一队人还没转过身来已经被沟里冒出的老a徒手撂倒了好几个。剩下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枪口愣住了。
刚才在前边引诱的就是吴哲。
看着吴哲和几个杀气腾腾的士兵他们纷纷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然而有人在扔枪的同时悄悄地去摸腰后的手枪但是晚了随后起来的袁朗他们已经用枪管顶在了他的腰间。
袁朗让他们手放在头上站成横排。
就在齐桓他们收拾地上的枪支时毒贩头目忽然身子一晃趔趄间抓住了一个同伙向对着自己的吴哲推去趁着吴哲闪避的工夫他掉头就狂奔而去瞬息间没入了丛林。
吴哲的枪口曾对准过那毒贩的脑袋但许三多的迅追赶他只好把枪放下了。
吴哲有点欣赏般地看着那一前一后追跑的人心里暗暗想:跟许三多玩越野算他倒霉爹娘少给他一百条腿。正想着一个毒贩朝他扑来只一拧吴哲就将那毒贩摔在了地上。
林地里的许三多已经追上了那名逃跑的头目。那头目回头一看不好急忙转了个弯抄起一根粗大的树棍在那里等待着等许三多的脚步声过来时他狠狠地扫了过去。
被砸着的是许三多迎过来的一只胳臂。
但断成了两截的是那根树棍那头目一下目瞪口呆了。
许三多一拳过来那头目吐了口气就倒下了。
许三多狐疑着警戒了几秒钟然后掏出了一个急救包。
那位头目已经瘫掉了。
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士兵们已经将被制服的毒贩押了过来。
袁朗有些压不住的喜色他拿起野战电话就跟基地通起了话来他告诉他们:一枪未全体擒获总共十三人最后一个已经被许三多擒住正在带过来。电话对面铁路听出了袁朗的过分激动便说了他两句袁朗却不承认。他说我没高兴凭他们的素质这战果不为过可我……唉大队长我就不能高兴吗?你知道我这队人马好几个都是头次参战哟!
吴哲已经把俘虏集合起来了。
他们在等着许三多。
吴哲说三儿怎么还没到呢?说得袁朗心里忽然有点虚虚的感觉。
袁朗说我去看看。
齐桓跟着也闪了出去。
许三多带着那名头目还在丛林中往外穿行着对方已经被上了铐子完全没了反抗的余地。
忽然许三多听到林中的一阵簌簌声而且就在身边不远。他悄悄地就停住了步子。他在放下那头目的同时猛地撞了过去。
林中的毒贩被他撞歪了瞄准点一梭子弹射上了天空。
枪声把袁朗震得一惊他往后给他们做了一个手势吴哲和一名士兵也赶了过去。
那是一早躲进丛林中的那个胆小的毒贩。许三多提起那毒贩就从背上倒摔过来那毒贩刚刚被他摔在地上边上的那名头目转身要跑许三多抓起毒贩的枪把他砸了一个踉跄再顺势一扑扑了过去……可是还没等到他把他制住一柄黑漆漆的丛林刀已从背后刺了过来许三多闻声将身子一闪闪过了一刀不料又一个毒贩挥刀朝他就是一通狂砍。
对着这个完全没有章法的对手许三多连退几步后终于一膝顶在了对方的腹部上那毒贩竟然猛地张开大口狠狠地咬在了许三多的肩头上。
许三多把那毒贩刚一挣开忽然现:这人是完全没有痛觉的他神情疯狂目光涣散。
就在许三多犹豫的同时那把丛林柄刀从他臂上划过切开了一条几寸长的口子。
许三多连忙一退再退那毒贩却穷追不舍全身扑了上来霎时间与许三多扭成了一团手里的刀带着他全身的力量朝许三多胸口刺了下去。
许三多完全是条件反射地一拳击在那人的肘弯上刀尖因此改变了方向这时后边的毒贩头目撞了上来把那把齐肘长的刀送进了那个疯狂毒贩的胸膛从后胸穿了过去。
对方那疯狂的眼神渐渐地熄灭了许三多木然地看着一丝悔意忽然在心底里冒了上来他看着对方胸膛里的血喷在了他的身上。
这时那名头目已经在地上捡起了枪铐在一起的手虽然不便射击但他倒挥着枪托向许三多砸了下来。而许三多却浑然不觉他还在茫茫然地看着压在他身上的那个已经咽气的毒贩这一刻他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
但与此同时那头目被人打倒了。
是冲过来的齐桓横地里给了一拳。
为什么不开枪?齐桓突然朝地上的许三多吼道。
许三多慢慢推开了身上的那个死人坐了起来。
看着那个死人齐桓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拍了拍许三多的肩膀说:这不能怪你。许三多却没什么反应他抱着头默默地坐着。吴哲和几个士兵跑过来时许三多仍呆呆地坐在那个人的尸体旁。齐桓朝吴哲几个挥挥手让他们将那具尸体从许三多身边抬开。
我们撤了。齐桓轻声地说。
许三多依旧如一块木头一般不动。齐桓叹了口气与吴哲一块将他架了起来这时现许三多的脚拖在地上木木然竟不会走道了。
别他妈孬种!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碰上可总得有人碰上!齐桓看着许三多的样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许三多这才随着两人的步子迈开了自己的双腿。
许三多现在的表情已经只能用崩溃来形容他垂着头坐着他的手在不停地抖。袁朗很理解许三多这时的心情。他握了握许三多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看了看许三多同样鲜血淋漓的衣服说道:许三多这是意外真枪实弹难免没有个意外你应付得很好……许三多记得我昨天还跟你说吗?你是个善良人善良人第一次碰上恶人都是这样。许三多你……
他忽然觉得许三多的脸色不对劲了他托起他的脸他看见许三多眼里空洞而无神。袁朗急得猛地摇了几摇:许三多你怎么啦?许三多你他妈给我说话呀!
许三多愣愣的没有一句话。
许三多的伤口十来分钟就包扎好了。
但许三多的神色却一直地呆滞着像是换了一个人了。
他总在睡觉的时候突然醒来在黑暗中他时常听到那个粗重的喘息声他感觉到那个死人一直地压在他的身上。他看到那濒死的眼睛在一点点向他逼近还有那鲜血淅淅沥沥地淋在他的身上。最要命的是许三多时常现自己动弹不了只有瞪大了眼神将那个人眼里所有的绝望和懊悔全部纳入自己的脑海。
起来!许三多!快起来!
他经常在梦魇中被吴哲推醒然后大汗淋漓地坐着。
吴哲在旁边时常同情地看着。
吴哲说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本想让你好好睡一会可你这样睡觉让我觉得还不如不睡。
许三多拼命揉着自己的额头看见胳臂上包扎着的刀伤时又慌张地别过了头去。
许三多真的那么难受吗?吴哲想知道自己的战友正承受着什么他也想替许三多分担点什么。吴哲说你知道你睡着时的表情有多可怕吗?我是大半夜敢在乱葬岗睡觉的人可我看着你我想叫齐桓来壮胆。
许三多愣了一会问有烟吗?
吴哲苦笑着点上根烟递给他:你别指望这个我告诉你没有用的。许三多仍抓过去吸了一口便不再吸了。许三多紧紧地抱着头似乎想把什么东西挤出来。
吴哲知道许三多又犯浑如果不是自己解开心结他会固执到底的。
袁朗也在为许三多的情况感到苦恼他对齐桓说:你从一个士兵的角度说说我该怎么对待许三多?袁朗很想在齐桓那里找到这个棘手问题的答案。齐桓说告诉他任务圆满完成边防部队极为满意我们一次出击就彻底切断了这条毒品通道。袁朗摇头说:齐桓许三多没你我那么好斗说实话他是个心里极其缠绵的士兵。
不好斗的兵会有他这么优秀的表现?齐桓质疑道。
袁朗望着橙黄柔和的灯光他陷入了沉思:你老早就进了a大队不理解这些老部队的荣誉。有一个老虎团的兵去切阑尾护士忘了打麻药一刀下去兵痛得哇哇叫护士说老虎团还怕痛?那兵往下就一声不吭到后来活活痛晕了过去。
你要说什么队长?
齐桓急着要切入正题。
许三多的表现是因为他的质朴。袁朗郑重地说:他极为珍惜自己的一言一行他那老连队的荣誉早就渗到了他的血液里可一旦他因为自己的任务觉得内疚他这个兵很可能崩溃掉。话大了吧队长?许三多就是出于自卫目的杀了一个毒贩那小子还是境内的他引路贩进来的毒品已经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他死的时候因为恐惧已经吸毒过量了就是说他根本不知道痛苦就是说许三多除了杀了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可那是一条人命。袁朗反驳道:我很高兴看见许三多能珍惜别人的生命我也从来不想你们仅仅是一台战斗机器。他吐了一口气若有所思:许三多要求明天去参加死者的火化我想批准他去也许他能找着答案。
说句不恭的话我觉得你们都有病。
袁朗不以为忤地笑了笑明知顾问:谁们?
许三多队长您还有您说那个痛死不吭声的兵还有那个合该拖出去毙了的护士!当兵当到这么不干脆军人就是该雷厉风行解决一切事情!齐桓干脆地做了回答。
袁朗眯起眼似乎回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医疗条件很差很多东西没有。那个兵就是我那个护士就是你婶子她后来因为内疚对我穷追不舍。齐桓……很多事情是不能用一句话说清楚的。
齐桓愣住了。袁朗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现在就要求许三多雷厉风行会留下隐患他希望自己的兵是最优秀的但更重要的是袁朗要他们有一个健康的人生。
绿林掩映中的烟囱冒着青烟很少有人去想那是人体焚化时燃出的烟气。许三多在小屋里隔着玻璃窗看着那个烟囱在想着什么时袁朗走了进来。
他说我问过公安了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出去看看。
许三多回答道:是的队长。
但不能太靠近绝对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是队长。
袁朗为他打开了房门。
许三多犹豫了一下忐忑不安地出去了。
火葬地场上死者家属的哭声仿佛淹没了整个空间许三多离得很远看着那人的孩子以及那年轻的妻子还有白苍苍的母亲。他完全被眼前的一切震慑住了他的脚在悄悄地往前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
袁朗跟在后边一直注视着许三多终于忍不住时许三多也站住了。许三多呆呆地目送着那队人远去袁朗上去将手搭在许三多的肩上他看到许三多早已眼泪盈眶。
我真傻……我想我爸。许三多使劲摇摇头最后泣不成声。
袁朗眼也不眨地瞪着他:你好受些了吗?
许三多摇着头。他没办法跟队长说也无法跟任何人说他很想走过去跟人说:我就是杀人凶手杀了我吧……如果他不是军人如果队长不在旁边。
返回营地时直升机舱里气氛沉闷士兵们目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大家都在注意着许三多只有许三多一人魂不守舍地盯着机翼下逝去的那片丛林。
就在这时许三多做了一个决定:复员。
他要离开这个工作离开老a。
回到基地的第二天许三多的复员报告便出现在铁路的桌上。铁路一看就火冒三丈他一拳重重地砸在那份报告上说:我就见不得这副婆娘养的小样!多大个事?失手杀了人真枪实弹有那些唧唧歪歪吗?这就复员?你去问他知不知道调教出一个老a要多少心血?他以为这是跟对象拌嘴呢?这是逃兵!
袁朗静静地看着他说大队长他还是个没有对象的大孩子他也没有在战场上拖着枪撒丫子逃跑。
他要敢那样我就毙了他!
我想我们应该体谅一下他的苦衷……
他的苦衷?战场上你不杀敌就被敌杀掉就这个苦衷!铁路奇怪袁朗强的耐心。
大队长咱们都是在这军营里泡了半辈子的人我问您个┗啊…您杀过敌吗或者说您杀过人吗?
铁路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七九年那会子血书白写了没轮到我那连上。
我也没有。真刀真枪没少练可我真不知道看着一条命在你手上灰飞烟灭是什么感觉……他杀了用刀子血流在自己身上面对面看着那个人一点点死去瞳孔扩散体温消失。那又怎么样?铁路不想认输不想放弃一名优秀的老a。
袁朗非常认真地回答:我想那滋味不好受队长。他一直瘫在那儿是被几个兵从死人旁边拖开的那时候我看着他就想这个兵要好好休息一下了这几年他实在太累了。
铁路犹豫一下最终妥协地撇了一下嘴:休息可以复员绝对不行。袁朗表示赞同他说当然不行我可不能让我的兵带着这么老大个疙瘩去做老百姓。
你小心处理……就算没了疙瘩也不能做老百姓!铁路的脸上还是挂着不放心。
许三多的决定成为老a团体的一等大事这些非同凡响的士兵们都使出看家本领揣测思考着应对许三多的方案。然而大家没有方案对着一个不跟你应战的人你有什么方案。吴哲拿了个一次成相的傻瓜机在不间歇地照着将那些照片一张张扔给许三多。但许三多理都不理。吴哲终于没了耐性了他说许三多我这卷可就剩一张了你总得给我个花枝乱颤吧?许三多这才很勉强地笑了笑但那笑反而让人觉得更加地难看。吴哲气得将相机扔在了一旁。
袁朗看着那些照片时也气了。他看见许三多照了一桌的照片都一个比一个地呆都一个比一个地苦着脸。
放下照片袁朗便命令道:许三多跟我出来一趟。
报告队长。
不是许三多而是吴哲。
吴哲的突然插话让袁朗有些意外他问什么事?
吴哲说:如果是我我也会受不了;如果是我也会天天晚上做噩梦;如果是我可能早就很对不住队长您啦就是说我做了烈士了。
袁朗立刻理解了他的用意他说你这小混蛋你怕我亏待了你的战友是吗?
很多余的提醒队长。吴哲说。
袁朗苦笑着出去了许三多在后边默默地跟着。
一直走到靶场袁朗才停下来。
尽头闪着隐隐约约的灯光有枪声在间歇地响着一队兵正在壕沟里练习夜间射击。
袁朗找了块干净地面坐下回头看看许三多。许三多摇摇头。袁朗无奈地说:许三多这是近一周你最常见的动作还真***有些习惯了。他顿了顿回到正题:你问心有愧吗?因为递上去那份复员报告?
许三多说:还好。
还好?袁朗挠挠头:你这浑球这话我跟我老婆都没说过你这几天让我都想白了头了。
队长您想骂就骂用不着给我留面子。许三多真诚地说。
骂不解气。袁朗对不远处射击壕里的一名老a说:中尉同志把你的枪拿过来。
那名战士被这位神勇的大队长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二话不说就跳了出来把手上的自动步枪递给他。袁朗随手卸下弹匣看了一下把枪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扔给许三多许三多下意识地接住而且从枪着手就完成了一个待击姿势。袁朗又扔过来弹匣许三多左手轻轻动了一下那个弹匣已经装上。
袁朗从心里开始苦笑了。
他说许三多同志你看看你你怎么还可能回去做老百姓?
许三多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的信念他曾经付出很多从老百姓做到老a也肯定可以从老a做回上榕树的许三多。袁朗似乎读懂了许三多的心说:对你肯定能做到这我信。说句怪话有些同志放到肥料堆里是个耙头放到战场上就是把利器……许三多我说你是个粪耙你不笑你也不生气?
许三多不笑也不生气他看看那名中尉想把枪还回去。
袁朗知道许三多需要的不是劝解而是时间:别急。许三多那天你们在训练场耍枪花还被我骂了你再耍给我看看。
许三多盛情难却将那支短小精悍的突击步枪在手上耍了几个花。
这枪怎么样许三多?袁朗问。
好。适合中国人身高射击良好弹道稳定我们老部队好些人要进a大队就为抢先摸上这种枪。
步战车怎么样?潜水服怎么样?直升机怎么样?
好都很好。我……很高兴我有跟别人不一样的经历。
那我告诉你你经历的所有东西都只能算是玩具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坚持。
许三多着怔旁边那名中尉同样听得呆。又一阵震耳欲聋的齐射传了过来夜色下的袁朗眼睛亮得吓人:好了把枪还给人家吧别耽误他们训练。
许三多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如果复员报告通过的话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摸枪了。袁朗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看见许三多很礼貌地将枪递还给那名中尉。
袁朗终于又开了口:你不用那么难受我先告诉你报告没有通过。许三多是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表情也显得更加沉重。袁朗接着说:我一直在想怎么让你轻松一点甚至想带你去戒毒所看一看可我想那没用你不会因为别人干的坏事就原谅自己。最后我决定……袁朗把一个装得硬邦邦的信封丢给许三多。
这是两千块我今年的私房钱全在里边。袁朗说。
……队长?许三多看着袁朗捏着那个信封不知如何是好。
袁朗笑了他说我是别有用心的既然没有办法让你轻松我就给你请了一个月的假私人赞助你两千块钱你尽管去任何地方散散心。一个月后归队然后告诉我你的决定如果你决定留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一起做。袁朗说这话的时候站起身来而且摆明了是打算扬长而去。
队长?!许三多要追上去但袁朗坚定的眼神又让他立定不动了。
去吧你得一个人去。我们都希望你坚持可是……坚持不坚持是你自个儿的事情。
许三多捏着那个信封看着袁朗在夜色下走远。
许三多要离开的那天才感觉离开是那么地陌生似乎那不是他的决定。对着自己的铺位了会怔终于拽出野战包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齐桓和吴哲从身后进来两个人有点怪怪地打量着他。许三多有些局促不安。齐桓沉默着将一套衣服扔给他那是套便装而且颇为时尚不过这对许三多来说没什么区别穿了这么些年军装他哪还知道什么衣服叫做时尚呢。吴哲给你拿了套衣服可能这个月你不想天天穿着军装。齐桓看出许三多有些不自在便解释道。
吴哲做了个鬼脸笑着说道:你穿着准比我好看你小子其实是个好的衣服架子。说不定你这趟就能把女朋友给解决啦。
许三多并不擅长反应这种玩笑他讷讷地把衣服放进包里。
齐桓对吴哲使个眼色故意问:你不换上呀?
现在不想换……对不起我觉得自个好像个逃兵。许三多把头垂得更低了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吴哲很有信心地说道:你放心吧跑不了兔子你的!
许三多忽然现他们其实就为了说一句话: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齐桓忙不迭地翻着自己的东西翻出什么就往许三多的行李里扣:这是我的级酷的游泳裤结果咱们但凡下水都是穿八一裤衩的!这是我的雷朋墨镜借你!我的奥索卡包借你!我的腰包借你!唉呀攒这么些年初夜权全让你小子用了。对了我的旅行手册全国名山大川都画遍了一直没空去也借你!吴哲你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交出来!
对了!吴哲突然大叫道:三儿总不能再蹬个作战靴吧?我那双锐步也便宜你了!他兴高采烈地就要去拿目瞪口呆的许三多终于醒过神来拦住了吴哲。
他说喂喂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齐桓一反以往的冷静:干什么?你以为大家谁都能有一个月假出去晃荡吗?那还不把全体老a的好行头都凑齐了?免得你出去丢人!
就是就是你回来再还给我们不就得了!吴哲终于推开许三多跑了出去许三多不再阻挡看着齐桓把作战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捣腾到他那个时髦的登山包里。
都很贵的哦!你要知道我这包我这墨镜多少银子会吓死你。
许三多忽然明白他们的用意他们拼命塞东西给他是怕他不回来他们知道就是为了要把这些东西还给他们他许三多也会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许三多背着一大包奇形怪状的装备走出了宿舍区。他是偷偷溜出来的。如果不回来他们会恨我吗?许三多暗暗地想:至少他们不用想我了。
其实袁朗他们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
吴哲说:你说这小子会回来吗?
齐桓说:你看他穿什么走的吗?
袁朗没有说话。
许三多是穿着军装走的。
许三多很犟犟得不肯回头这让所有人都感到担心。
许三多坐的是硬座。
火车在穿过隧道的时候一位从他身边经过的旅客把他吓了一跳。那旅客酷似许三多魂萦梦绕的那位死者。许三多看到他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让他不觉霍然一阵惊悚那不是恐惧他与那个人对视的眼光里只有歉疚与悲悯。当列车终于钻出隧道时许三多终于现这不过是一场幻觉。
那个人仍与许三多对视着是一种陌生而毫无礼貌的打量。许三多忽然现身边有人轻触自己的肩章那是邻座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说叔叔这是什么?
女孩的母亲笑了对女儿说:圆圆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许三多说没关系。许三多终于不能忍受旁边那道冷冰冰的目光了他站起来刚一离开那人立刻坐在他的座位上。
这儿有人。女孩的母亲想为许三多争回座位。
那人自顾嘀咕道:早还不让座当兵的。
许三多回头时那人很不忿地又盯他一眼。许三多惯常温和地笑笑说您坐吧我站习惯了。他退进了过道中的人群里因为那身与众不同的军装愈被人注目。想了想只好从行李架上拿下了自己的背包往厕所里钻去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吴哲赞助的那身衣服甚至戴上了齐桓的墨镜这让他局促不安乍一出门几乎撞在对面的车壁上。
他已经不愿意再回到原来的位子上他钻到车厢接口处呆呆地和几个烟民一起站着呆呆看着车外掠过的风景。
许三多忽然现这是第一次从车窗而不是闷罐子里看外边的风景可是现在的他却不知道去哪。
车窗外的风景确实很好可是终点没有了战友没有了任务也没有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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