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我不由想起俺娘曾给讲起的一段往事:在我大约九个月大的一天清晨,俺大把认为可以给我增加营养的一块水果喜糖塞进我的小嘴里。他的本意肯定是想让美味的糖块在我嘴里慢慢溶化吸收,没料到自小就贪嘴好吃的我,“咕嘟”一下就咽进喉咙,可我只被母乳滋润过的细细食道,岂容坚硬、硕大的糖块通过,顿时设卡禁行……
俺娘突然发现我脸色青紫、双眼圆睁翻白、四肢乱抽……知道大事不好,赶紧喊来俺大抱起我,向中医世家、大队药铺赤脚医生韩广佩家一路狂奔……危急关头,俺娘表现出了超常的冷静,准确地判断出韩广佩即不在药铺也不在去药铺的路上,而此时应该在家……
二百多米的沙土路,在五十米时俺大跑掉了一只鞋,深一脚浅一脚又跑了二十米后,另一只鞋也甩掉了。俺娘也好不到哪去,一改当教师多年养成的淑雅风范,任齐耳的短发随意披散,同样也是赤脚紧随其后……
正如俺娘所料,身体高大粗壮、满脸花白络腮胡子的韩广佩正蹲在碎板石搭成的圆形花池边,用牙刷正从嘴里往外捣弄雪白泡沫……他看此情形,赶紧叼着牙刷、含着满嘴泡沫让惊恐至极的俺大,将我头下脚上倒过来。然后,他用双手贴紧我的下腹部自上而下猛一推,那颗足以致命的水果糖随即携带着粘稠的鲜血喷射而出——
在我哇哇大哭声中,俺大俺娘虚脱地坐在杂有鸡屎、羊粪蛋的地上……过了好大一会,俺大才哆嗦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一毛五分钱的普滕牌香烟,自己抽了一根,将剩下的大半盒全塞向韩广佩的上衣口袋。继续刷牙的韩广佩喷吐着白沫、强力向外推,俺大只好作罢。这时的俺大除掏心掏肺地感激外,其实还想说点别的,可尴尬地又坐了一会后,还是没说出口——
一九六零年深秋,因俺奶奶生病,正在枣庄最高也是最好的学府——枣庄第三中学——读高中的俺大,再也无力完成余下的一年多学业,只好肄业回家务农。当时的家,家徒四壁、屋顶露天、缸里没粮,吃了上顿后,下顿就没了着落,属于“血贫农”成分,可当时是越穷越光荣,越穷成分越好,再有俺大穷者无畏敢闯敢干有文化,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周营公社任命为高架子大队大队长兼大队民兵连长、周营公社团支部副书记、薛城区赴京代表团团长、位于单庙大队东的周营公社农业中学的教导主任……
当年俺大任大队长、民兵连长时,韩广佩的家庭成分是地主……俺大曾亲自带人多次在韩广佩家蹲守挖掘,意图找出私藏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可这个被村人称之为“大贼”的地主却一贫如洗,除了一个插满闪闪发光的镀铬手术刀、止血钳、月牙形钢针和镊子的黑色人造革长方形扁包外,还有一条养在圆口大肚玻璃瓶内、一米多长、鳞光闪烁的紫红色花斑长虫及两盆紫砂盆栽如两团绿雾缥缈的云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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