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摇头,再次举起锤子,落了下去。
没有声音,只有火星。
长街上,以匠人为中心的地方陡然爆发出一阵风暴,将地面的积雪卷了起来。
积雪翻滚,如浪涛卷来,更是形成了一面雪墙。
无形的箭,穿透风雪,穿过雪墙,留下了淡淡的风尾,以及雪洞。
花荣以及明白对方的意图,再次射箭,这次,是十支。
风声大作。
雪墙后,匠人举起了锤子,不断敲打着锥子,雪墙一幕幕立了起来,然后想着四周扩散。
花荣又射了三支箭,那雪墙便到了身边,将他淹没在风雪中。
雪墙如潮,席卷而过,长街上,又降了一场大雪。
花荣的腿淹没在积雪中,但是姿势不曾改变。
长街对面,匠人依旧在哪里,似乎不曾移动过,但是花荣知道,那个匠人移动了,而且速度极快。
在自己第一只箭穿透雪墙的时候,匠人向左移动了三分;等十只箭穿透第二层的雪墙时,那个匠人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手中的锤子却如雨点一般落在另一只手的锥子上;等他后面的三支箭,穿透第三层雪墙时,那个匠人旋转的速度慢了下来;等他其中一个子母箭突然爆发时,那个匠人先前敲击锥子,而形成的声波掀起了更大的风暴,迟缓了子箭的速度,然后也躲避开了。
花荣的箭是最利的箭,庞万春的箭是最准的箭。
这是看和谁比,如果和一般的人比,花荣的箭绝对是最准的,也是最利的。
但是,那个匠人躲开了,比庞万春躲的机巧。
庞万春完全是出于箭者对箭的感悟,在生死一瞬的躲闪,而这个匠人则是利用环境和自身的能力,毫发无伤地躲开了花荣的箭。
所以,当暴风雪过后,花荣站在在齐腿深的积雪里,却没有发出另外的箭。
“我说过,你很聪明,现在退去,我们就当没有遇见。”
花荣闭上了眼,因为在风雪陡然卷起,一层层的雪墙遮蔽了他的视眼,他只能感受到对面的情景,但是,他总觉的自己错漏了什么。
“那么,你要是不想退,我们两个总有一个得死,在这长街,在这寒风里,不是你踏着我的身子走过,就是我让你停步在这里,不论是那一种结果,你都要付出足够大的代价,那时候,你不可能活着出去。”
干涩涩地带着火星的语气,让人想要干呕,尖锐的声音刺的人浑身不舒服。
花荣闭着的眼睛睁开了,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焦躁之气在肺腑之间流窜。
“闭嘴!”
花荣一抖红披风,箭似雨,直奔前方的匠人。
匠人叹息了一声,道:“何必呢?”
锤子被再次举起,然后落下。
长街上,风暴再起。
无声,但是有响彻天地,振聋发聩,这声音充斥在这片天地。
雪浪翻滚,从匠人的身边向四周辐射,从高空看,那匠人就像一个泉眼,滚动着雪,开出了一朵巨大的、雪白的花。
……
擎天大厦,六楼,监视器里,长街的战斗看的清楚。
“石匠,方天王倒是对自己的人自信,一个人,敢去对花荣。”
方腊看着王庆,道:“狮子一只就够了,羊再多,也咬不死狼。”
王庆无所谓地笑道:“我是个小孩,只要看起来壮观就行了,不过,你的人的动静看起来挺壮观的。”
方腊讥笑了一声,没有搭理王庆,倒是旁边的刘敏笑道:“尚书王寅,一个不错的人选。”
蔡京接口道:“这个石匠,有点吓人啊。”
方腊笑道:“有何吓人,石匠而已。”
“凿石无声,落锤无声,这叫********,这能叫不可怕?”
方腊笑容敛去,道:“收起你们猜测的心思。”
刘敏笑道:“我想,如果没有意外,花荣会死,你说呢,方天王?”
方腊摇头,道:“看运气了。”
刘敏也摇头,道:“没有运气,是大势,请将王尚书的那块石碑放大。”
有人将风雪长街上的石碑放大,虽然模糊,却是看的清楚。在石碑上,已经刻下了一个半的字。第一个字,是花,第二个虽然没有刻完,但是已经能看出整体的字形来,那是一个“荣”字,只有那“木”的一捺没有刻下。
“最后一笔,我想,等‘荣’字刻完,花荣的墓碑也就成了,花荣也就死了。”
刘敏死死地盯着方腊,方腊笑道:“雕虫小技,让你们见笑了,我这尚书不成器,两世为人,两世都是石匠,还两世都是给死人刻碑的,你们说窝囊不窝囊?”
蔡京抬眼看着监视器的那块石碑,沉思。刘敏的头微微低了下去。
刻碑人,生死在碑面。
“不要谈论我的人了,史进,你们谁的人去?”
蔡京眼睛在屏幕上扫了一眼,叹气道:“这和我们当初的约定不一样。”
田虎懒散道:“现在的约定是,谁近,谁就去。”
蔡京叹息,惆怅之心绪表露无遗。
——派谁去呢?
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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