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千食客外有小厮登高去挂灯笼,一回身,远远瞧见一个人正步履缓慢往这边走,行动间似乎极其艰难。
“荣先生?”
他腿脚利索从梯子上溜下来,赶忙跑过去扶人,“荣先生这是怎么了?”
容澜神情恍惚看一眼来人,“阿风啊……”然后才放松身体靠上去,苦笑道:“雪天路滑,一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
阿风一惊,扶着容澜往店里走:“像这种天儿,先生出门怎么不雇个马车?”
容澜笑意更苦,却是不说话。
他原本是雇了马车来着……
“先生回来了?!”后院千帛听人说多日不归的先生回来了,刚兴高采烈问一句,就见阿风和孟胜安一起走过来,上前问道:“风哥,你病了?”
阿风摇头,给孟胜安指路,“孟大夫,就是顶头那间,你之前看过病的荣先生。”
孟胜安提着药箱脚步匆匆,千帛心里一紧:“先生不是才从戍横看病回来吗?这怎么又请大夫?”
阿风边解释边感慨:“荣先生打戍横回来没雇马车,这下雪天路不好走,他一不留神从山上摔下来,得亏连月下雪,山中积雪厚实,否则可就不知还有没有命活了!”
千帛听得心惊,忙道:“风哥,先生这个时辰走回来定是没吃晚饭的,你帮我去和侃伯说声,让他给先生送些温补的吃食来。我去看先生伤势!”他说完,就往容澜房间跑。
阿风啧啧扬声:“帛少掌柜的放心!这种献殷勤的事儿不用等你吩咐侃伯,早就有人抢着做了!”
房间里,容澜只着了最里层的单衣,孟胜安正抬手在他胸骨和背部来回按压,容澜咬着牙,冷汗不断顺着他惨白的脸淌下,千帛推门冲进房间就看到这一幕,刚要上前去关心寻问,却被屋里早他一步前来探伤的女子拽住。
只听那女子压低声音道:“别打扰孟大夫给先生看诊。”
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孟胜安再三摸骨之后才停手道:“骨头断了三根,但好在没有伤及肺腑内脏,断骨处也不见错位,你只要好生将养,不会有大问题。”言罢提笔开方:“这方子先吃十日,十日后我再来根据你复原的状况调整,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内的饮食起居都需格外注意,最好找个人照顾着。”
“谢谢……”容澜低头靠在床上,声音暗哑虚弱。
那女子则推千帛一把:“小帛,你去送孟大夫,顺道帮先生抓药回来,我这边照顾先生用晚膳,先生等会儿才好吃药。”
女子说得头头是道,千帛正担忧容澜伤势,闻言忙躬身道:“孟大夫这边请!”
孟胜安点头起身,将方子递给千帛。
两人一出门,那女子就走到床边,床上容澜无力侧靠着,疼了一身汗,头发湿漉漉贴在额前,面色苍白,可即便是这样憔悴落魄的模样也依旧丝毫俊雅风采不减,女子看着不由揪心又动心,她微红着脸作势要去扶容澜:“先生从戍横一路走回来,定是疲累不堪,阿茹准备了先生平日爱吃的几道菜,先生多少用一点吧。”
容澜不露声色躲过女子搀扶的手:“谢谢阿茹姑娘,饭我会吃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先换衣。”
听出容澜赶人的意思,自称阿茹的女子也不羞恼,竟是道:“先生受了重伤、行动不便,让阿茹伺候先生更衣吧。孟大夫也说了,这段时间先生需要有人照顾。”
容澜皱眉。
那日千帛向大伙儿介绍新来的账房先生,田先生的独女田茹对容澜一见钟情。
荣先生不仅样貌清俊、风度翩翩,而且为人随和又风趣,虽是家中遭难,沦落来千食客做了账房先生,却是有能力有才华,深得大掌柜的重视,这就愈发让阿茹深深沦陷。
阿茹对荣先生的心思,整个千食客上下,除了像千帛这样还没开窍的小少年,几乎人人都知道,容澜这当事人自然也不例外。
容澜其实有想过,既然自己穿越成了真正的古人,那便在这里成家立业,但他不确定他在游戏里吃过的蚀心水和那蚀心水的变态解药对现在的这幅身体有没有影响,如今去了一趟戍横,就更加……
见容澜沉默不语,阿茹言辞间稍显激动,又道:“阿茹倾慕先生,想来先生也早就知道!阿茹方才惊闻先生跌落山崖,险些性命不保,猛然间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能自己争取,便不该傻等对方回应,免得错过了再追悔莫及。阿茹不奢求先生明媒正娶,只求先生纳阿茹为妾,给阿茹一个照顾先生的身份就够了!”
容澜闻言看向面前眉眼明丽的女子,迟疑一下,轻声道:“能得阿茹姑娘倾慕,容澜三生有幸,但我不是一个能活长久之人,更无法成为姑娘的依靠,所以你不必把时间和精力再浪费在我身上。”
阿茹震惊抬眼:“先生说自己活不长久是什么意思?!”
容澜浅笑起身:“就是姑娘理解的意思。还有,我不需要人照顾,姑娘请回吧,我要换衣了。”容澜说着背身抽开衣带,一路滚下山崖,他被雪下碎石碾的青青紫紫的背脊一点一点暴露在冷凝的空气里。
阿茹看着,捂嘴就夺门而出!
屋内再无一人,容澜慢下手中动作,忍不住疼得沉吟出声,心里不由抱怨,上一次是手断了,这才多久,他的肋骨又断了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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