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成躺在妈妈的腿上,习惯性的听着妈妈打着响雷般的呼噜声,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车厢晃动的幅度稍微大了些,站在走道的中年男子一个趔趄,扶着座位的手赶忙用力抓紧,指甲都陷进了皮革里,望着面前睡得香甜的娘儿俩,叹息了一声:“早知道就直接买站票了。”
随着火车一站站的穿行而过,终点站肥城站终于到了,中年男子迈着沉重的步伐下了火车。
“哟~你也到肥城啊?”宝妈觉得和这人还挺有缘的。
“哼~!这个城市很适合你。”中年男子冷冷的看着宝妈肥肿的身姿。
肥城是皖江省的省会,火车站的出口很多,中年人却一直跟在宝妈的身后不远处。
宝妈并不知道被人跟着,之前对男人话里的讽刺也完全不在意,坑人家站了一路,还不许人家说句实话啊,再者说了,胖也是老公宠出来的,回娘家都倍有面子。
拎着笨重的行礼自顾朝前走着,宝妈说道:“转宝,妈妈再带你坐公交车……”宝妈呆若木鸡,转过身来时,哪里还有转宝的影子。
…………
“妈妈~妈妈~~妈妈……”无论自己如何大声的叫喊,妈妈的背影却总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泪水从脸蛋流淌了过去,原本就被寒风皴得像砂纸一样的脸,被泪水中的盐分杀得生疼。
郑玉成睁开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看到的却是漆黑的房顶,没有家里那样的天花板,屋子里也没有被暖气片烧热的空气,有的只是长久不通风刺鼻的臭味。
又是那个一模一样的梦,郑玉成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把眼泪,仔细回想了一遍,还好,梦境里的内容一点儿也没有丢失。
他不怕手掌上的伤痛,也不怕肚子里的饥饿感,就怕自己的记忆会丢失掉,再记不清妈妈的样子。
二十五瓦的电灯泡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家电,楼梯下的蹲便器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家具,好在这间屋子里还有好几个小伙伴,才不至于让刚刚醒来的郑玉成太过于恐惧。
“转宝,赶紧别哭了,白老大马上要下来了。”一位叫阿妞的小女孩,替郑玉成擦了把眼泪。
阿妞比郑玉成大三岁,平日里也是她和郑玉成一起在天桥行乞,所以她俩相处的时间最多,也最疼转宝。
另外已经麻木了的几个年龄大些的孩子都是惯偷,除了在这里睡觉,一般不怎么理会阿妞和转宝两个小屁孩。
白老大的名号是可以让孩童止哭的,阿妞一提到白老大,满屋子立马安静得落针可闻。
其实转宝原本不是这里最小的,前几天小八不知怎的失了魂,怎么哄劝都哭个不停,被白老大提到了楼上,一直到现在都再也没见到过了。大家猜测,小八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楼梯传来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脆响,一位身穿白色隔离服的妖艳身影,踱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站到了郑玉成的面前。
郑玉成知道跟前这个‘美女’是个坏女人,自己的左手掌上面还有一个明晃晃的血洞,就是这位白老大硬生生给他钻出来的,就为了能让他多乞讨些钱。
原本还在抽泣的郑玉成,只能强忍着喉咙里的咸涩,使出了自己的隐身术。
虽然知道自己的隐身术只对爸爸有用,但无边的恐惧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小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自己看不到她,也许她就看不到自己,这是郑玉成认为的。
白老大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面前的孩子掉在鼻沟里的泪滴子,轻哼了一声,“转宝,是谁欺负你啊?”
郑玉成的眼泪啪啦啪啦再也止不住,却死死憋着不让嗓子眼的哼唧声冒出来,心里的恐惧差一点儿让他瘫掉。
二十五瓦的灯光在白老大的头上如同圣光,蜷缩在白老大的影子里,郑玉成能清楚的感知到白老大心里的想法,她此刻竟然是想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
“你今天去天桥就这样哭,哭得惨些人家才舍得扔钱,知道吗?我今儿心情好,又介于你这小鬼这么能忍,先不收拾你,今天要是带不回来一张大票,哼~!”
“阿姨你放心,我今天陪转宝一起哭,一定能哭一张大票孝敬你。”阿妞一边说着,一边用胳膊碰了碰郑玉成。
郑玉成用力的点了点头,又将头埋进了膝盖里,因为恐惧而张大的嘴巴被眼泪灌了进去,很咸。
“都干活去,今天转宝哭了,早饭你们自己解决,以后再让老娘看见眼泪,就挖掉你们的眼珠子。”
“是。”
“是,老大。”
……
几个大一些的孩子连声答应。
郑玉成连忙用袖子在脸上擦了几把,再恐惧也不能让自己的眼珠子没了,还指望着万一哪天在天桥看见妈妈呢!
看着大个子给转宝的手掌心重新插上一根铁丝,阿妞不明白,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转宝,被铁丝穿过掌心的时候,却只是咬牙切齿,居然没有掉一滴眼泪。
很多家长总想知道自家孩子的适应能力,如果他们看到这些被拐来的孩子,就会明白,孩子的适应能力是无限的。
凌冽的寒风将转宝和阿妞原本红苹果般的脸蛋变成了粗糙的鸭梨,如果被人捏上一把,一定能捏出血印子来。
就算他们的妈妈从身边路过,只怕也认不出这就是自己的孩子,指不定还会给自己孩子的缸子里扔一块硬币,以表善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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