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柳絮晚上竟是噩梦连连,更是连累她房中的薇茗也是半宿不得安睡。翌日一早,主仆二人俱是精神不佳的样子,众人一看便知是晚上未曾歇好之故,这后宫乃是宫苑中少了一片叶子都能起一番波浪之地,如今柳絮此般形状更是引得众人一阵窃窃私语,偏她又发作不得,更只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所幸众人今日俱忙着搬迁宫殿之事,因此也不过草草议论几句了事。
那念语有心相问,奈何眼下她与柳絮也不过初初相交,虽顶着个姐妹的名号,不过也是面上交情而已,这后宫中哪个又不是姐妹相称的呢?于是,她便只朝柳絮笑笑,并离那些聚作一团的其余人等保持距离罢了,不过也为博她一个好感,日后好相处而已。
见柳絮只回给自己一个最端庄不过的笑容,念语也颇有些失望,回头便又吩咐下人收拾东西搬往翊坤宫霁月殿去了,只是临走前,她特特与月柔姑姑福了一福,月柔虽急忙侧身避过,却也微笑着与她说道:“语才人切莫如此,奴婢以后定会时时来才人宫中请安。”
念语闻言,虽有心想褪下手上的羊脂白玉镯送与姑姑,却又恐落人口舌,便只得回月柔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姑姑这几日来的照拂了。”
二人闲话几句过后,念语便搬入了霁月殿,又过了半日,才将东西俱是收妥。她细细打量这殿中的太监侍女们,心下却也颇为满意,这六人皆是手脚勤快心思灵活之人。
只是这后一点,倒让她想起了母亲来时的嘱咐。从关外入京,千里迢迢,她不忍府中那些个丫鬟吃苦,略略有些感情的也更不愿意带她们入宫,因此入京途中不过带了一双家中有变,急着要回京的姐妹而已,一到都城,便都放她们归家去了,竟连一个体己人儿也未带入宫来。这宫中待久了的下人们个个都是人精,念语如若要过得舒心少不得要依仗他们,奈何她不过一个新人,眼下又不过一个从六品才人,若不端着点架子,只恐这满屋子的人骑了她头上去。
正想着,这满屋子的人便已全部跪了下来,一个看似是这殿中的执守侍太监偷偷看她一眼,见念语回过神来,便朗声给她请安,后面一干人等自也跟着请安不提。
念语浅浅茗了一口茶,正欲依着母亲的吩咐恩威并施一番,却见着这底下跪的人无不面色通红,微渗汗珠,想来他们为了自己也是忙碌不停,眼见着这日头已是过来晌午模样,他们却俱无用过午饭,她竟一时也不忍对他们厉色起来,只在心内苦笑不已,便挥挥手叫他们先下去用过午饭再上来回话不迟。
不过三刻钟功夫,他们便用罢午饭,又是跪了一屋子。念语便叫他们起来回话,问清了这其中两个何苏来,张得印是分到她宫中的小太监,还有四个唤作红珠绿玉清荷采莲的是服侍她的侍女,念语不喜这些个名字俗气,便从王摩诘的《山居秋暝》中化出“晚秋,清流,竹喧,莲舟”来替了她们的名字,这四人俱是磕头谢过不已。那执守侍太监名唤作刘培盛,他便是这翊坤宫中的首领太监了。
正欲叫他们下去之时,念语似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那刘培盛:“刘公公,这翊坤宫可还有其他主子住着?念语若知了,也好过去请个安。”
那刘培盛见她问得客气,却也不敢拿大,依了规矩行礼回答:“回主子,这宫中还有一位云常在,住在印月阁中,想来过一会儿便会来向才人请安。”
念语吩咐晚秋取了三两银子谢过刘公公,便都吩咐他们下去了,只留一个晚秋在身边。
念语细瞧那晚秋,生得不过中人之资,看面相似是极老实的,又想着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便仔细问了她家世,这晚秋原是山东临淄人氏,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听说前年已中了举,因着再过两三年便得以放出宫去,家人便也替她定了亲,就等着出宫那一日完婚了。
正闲谈着,便有太监来报,说是云常在过来请安了,因是第一次见面,念语自也不敢马虎,仔细看过了衣着便来到了正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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