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城西,原本有一个坊市,太平时日,每日上午,附近的七里八乡的乡民就会来此,贩卖粮食,蔬菜,家禽,家畜等等,算是一个热闹的所在。
当然,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平原几经战乱,西城坊市已然荒废下来了。
这两日,为了防止窦建德的攻击,杨元弘下令,封闭四门,不允许城里的人出去,也不允许城外的人进来,如此之下,这个坊市更是冷清了。高畅率军进城之后,虽然已经下令打开城门,恢复内外流通,然而,短期内,无法恢复到原状。
坊市的东头,有一处巨大的空地,原本是小贩们喜欢聚集的地方,后来,不知是哪一任郡守看中了它的空旷,选择了在这个俗称菜市口的地方,作为每年秋后处斩重犯的所在,之后,年深日久,流传下来,这地方就成为了平原固定行刑的地方,囚牢中的死囚谈虎色变的所在。
杨元弘当然知道这里,以前,他曾经作为监斩官来此地负责刑场处决,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监斩台下,跪在刽子手的身前。
在杨元弘的感觉中,只是转瞬之间,就来到了菜市口,他好比行尸走肉一般下了马,战战兢兢地随着大队向西侧早就搭好的高台走去。
“准备好了?”
站在高台下,高畅转过身,对从郡守府一直跟到这里来的腾珏问道。
“已经准备好了,统领大人!”
腾珏躬身作答,神情严肃。
“一切就交给你了,好好做!”
高畅拍了拍腾珏的肩膀,笑了笑,他真心笑的时候,宛若春风拂面,给人的感觉与不笑的时候全然不同,就像换一个人似的,那种肃杀冷漠的神态荡然无存。
高台上放着三个锦凳,高畅坐在正中间,雄阔海和高怀义站在他身后,杨元弘和胡来分坐在左右。
在高台上落座后,杨元弘长松了一口气,脑袋似乎能保住了!这时,他才有闲情逸致打量周围。
菜市口,围着高台的空地上,已经人头攒动,热闹不堪,他们都是被锣鼓声音吸引过来的。这年头,反贼四起,平原更是首当其冲,几经陷落,百姓生活得苦不堪言,然而,时日一久,大家对此已经麻木了,麻木到习惯,习惯成自然,不过,爱凑热闹的天性却不曾有半点减弱。死人虽然见得多,战斗场面也司空见惯,但像现在这样敲锣打鼓聚众杀人的场景却是难得一见,自然就吸引了民众前来围观。
高畅端坐在高台上,北风吹拂着他的甲衣,纵是被众人围观,依然神情自若,在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冰寒的气势,令人双目刺痛,不敢细细端详。
这股气势从容不迫,宛若山峰当面,隐隐压制着全场,令人们不敢妄动,场面渐渐静穆下来。
这时,场中响起了三声惊锣。
“带人犯!”
全场哑然中,腾珏的喊声清朗响亮,直入云霄。
随着这一声喊,一群人行了上来,为首那人全身五花大绑,被几个人夹持,带了上来,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叫。
“放开老子!你们这些家伙,放开老子!老子不服,老子杀了那么多敌人,立了那么多功劳,凭什么这样对老子!”
在他身后,还有两个同样绑得严严实实的家伙被带了上来,比起为首那人,他们要老实得多,一被带到,就很自然地跪在高台下。
那人被军士一脚踹在膝弯上,身不由己地跪了下来,他还待挣扎,视线与高台上的高畅的目光相交,身子顿时一软,停止了挣扎,也不再大呼小叫。
“林峰!你可知罪?”
腾珏走到他身前,厉声问道。
“卑职无罪!”
林峰把头一犟,闷声答道。
林峰是长河营的一个百人长,他的上官正是腾珏,并且和腾珏一样,是窦建德特地指派到长河营中的几个低级军官中的一个。
他当然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也知道大事不妙,不过,现在他只能死不认账,希望能拖一拖,拖到窦建德到来,也许能捡回一条命。
“带证人!”
不一会,一个神情憔悴的老头子在军士的搀扶下,来到高台前。
“这不是东门豆腐店的李老头吗?他怎么会来这里?”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低呼,渐渐地,窃窃私语的人多了起来,宛如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过,泛起了涟漪。
“李老丈!眼前这人你可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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