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睿还没有开口反对的时候,程锦又突然道,“今日早朝的时候,陛下咳血了?”
楚睿神色沉了沉,“嗯。”
“高血压之症,受不得太多的刺激,陛下的饮食定是出了问题,因此,才又复发了。”
“阿锦,别想那许多了。”楚睿已经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似是叹气,又似是无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就不能消停一些时候。”
程锦咧嘴一笑,“我爱思考,思考爱我呀!”
楚睿定定看她,终是无奈叹了一声,“我陪你回房。”
只程锦才刚刚站起,便觉腿脚一麻,当即软下了身子,幸亏楚睿及时扶住了她,“腿脚又麻了?”
程锦微微心虚,“唔,维持一个姿势坐太久了。”
楚睿低眉看了她一眼,还是弯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往卧房而去,程锦也任他行为,只是,却也注意到了,自打上过一次被楚睿见到自己从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之后,第二日开始,府中任何有高些的楼梯的地方,似乎都铺上了厚厚的毯子,便是扶桑听说了之后,在府中,也是尽量跟在她的身后。
程锦心中的怀疑也开始生了起来,只是,没有开口问过任何一句话。
日子倒也继续稀松平常中进行,自打承顺帝在早朝的时候吐了血,之后又休朝了一段时间,原本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次的休朝之后,承顺帝还会再次升朝,可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意外的一天,也这样隽刻在了大晟的历史之上。
大晟承顺帝二十六年秋,十月初十,承顺帝已经病重到只能瘫在床榻上,不能起身了,正阳宫之中,静悄悄的,宫人都生怕弄出一点不合适的声音会惊扰到需要静养的承顺帝,于德成也是静静地站在承顺帝的床榻旁边三尺远的地方,手中握着拂尘,讷讷的眼神不知望向了何方,可动作之中却是时刻注意听着承顺帝的床榻上会发出来的一点一滴的声音。
夜幕也在悄然降临,御书房之中的灯火之光渐渐亮了起来,秦晖坐在御书房下首的桌案上替承顺帝看着奏折,只是,他的视线,久久放在一张摊开的奏折之上,而后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眼中闪过一抹讥诮的冷光。
而后,却是突然地站起身来,不再看一眼书案上的折子,毅然离开了御书房。
而御书房之中,桌上摊开的折子上,赫然是这段时间以来的军报。
正阳宫之中的晚膳,已经陆陆续续传了进来,承顺帝也清醒了过来,面上的虚弱之色,无论是如何掩饰,都已经是掩饰不住的了,于德成将承顺帝扶了起来,“陛下,该用膳了。”
承顺帝倒也不着急,似是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声之后在于德成的帮助之下,开始用膳,因为吃得太慢的缘故,待到承顺帝放下筷子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承顺帝按照往常一样,让于德成扶着自己回了榻上之后,自然开口道,“宣成王。”
按照往常,宣召成王的时候,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可这一次,于德成刚刚走到门口,却是看到了成王秦晖已经到了正阳宫的门口,赶忙道,“成王殿下总算到了,陛下正待宣召王爷。”
秦晖轻嗯了一声,跨步进入了御书房之中,对着床榻上的承顺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这几日,朝中事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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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楚府之中,唯有程锦一人,今日楚睿因为军中的事物,临时出京一趟,此时此刻还没有回来,她独自一人用过晚膳之后便待在了主院的书房之中,关于太史皇后的零零散散的史书,能够搜罗而来的,也都搜罗而来了,但是,怎么看,除了能从中看出一些那位太史皇后的一些异于常人的端倪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借鉴与参考的东西。
一阵秋风吹来,惹得烛火轻微晃动了一番,程锦感受到一丝沁入皮肤之中的寒意,放下了手中并没有太多参考价值的史书,木槿在这个时候,端着一个托盘进入了书房之中,对着程锦道,“夫人,补汤已经熬好了。”
听到补汤这两个字,程锦便觉得头皮发麻,眼睁睁地看着木槿将托盘之中的补汤放到桌面上,试探着开口,“我可不可以不吃?”
木槿一张还有一些婴儿肥的脸上写满了不认同,倒是端着架子道,“不行,元帅说了……”
程锦脸色一沉,佯怒道,“你听楚睿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木槿面上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应答,而后又道,“木槿听夫人的话,但是补汤一定要喝。”
程锦嘴角一抽,沉下了心中的郁气,还是拿起了那小碗,不情不愿地喝了下去,木槿见此,面上也笑开了一朵花似的。
程锦哀叹了一声,而后又看向木槿,“你看看,我的脸可有圆润了?”
木槿好像仔细看了看,最后轻微却也迟疑的点了头,“嗯嗯嗯!”
两人的对话还没有多久,却见外边传来匆匆的扶桑匆匆的脚步声,进了书房之后,眉目微沉,“夫人,废太子逼宫了!”
“什么?”程锦不可置信地站起来。
扶桑却是郑重地点头,神色也严肃了不少。
而此时的宫门之外,已经响起了杀伐的声音,突如其来的逼宫,让本就在病中的承顺帝,更是气得不行,“逆子,这个逆子,朕本已经绕过他,他竟有这个胆子……”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承顺帝便面色通红,生生将没有说完的话哽住在了喉咙之中,好似说不出话来一样。
于德成见此,赶忙上前去抚着承顺帝的后背,为他顺气,“陛下,当心身子,气不得,气不得啊……”
秦晖也是冷静出声,“父皇勿要着急,灵王手中并无兵权,此番定然是不会有大的作为,只怕……有人会以灵王逼宫为由……”
剩下的话不再多说,承顺帝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缓了一口气之后,有声音不利索地道,“禁军,禁军,将那个逆子给朕擒住,真要亲自……你……林瀚,还有林瀚……带禁军,别让外兵进入京城之中……”
承顺帝的话说得并不利索,可是秦晖却是能够会意,因为突然的太子逼宫的事件,宫中已经升起了一些惶惑不安的气氛。
而此时的,城门之外,夜色之中,一身夜色的楚睿跨在白马之上,正踏步而回,落下的城门,生生将他的脚步留在了城门之外,守门的是一名陌生的将领,陆远跟在楚睿的身边,见此,厉声道,“大胆,元帅回城,你敢阻拦!”
守门的将领只拱了一个手,“城门已落锁,夜归不得入内,请元帅包涵。”
楚睿见此,引着踏雪往前走了几步,在夜色之中居高临下看着守城的士兵,声音冷淡开口,“开门!”守门的将领多少还是忌讳这这位兵马大元帅的,可是一想起下发的命令,心中又多了一股底气,“元帅,陛下有旨……”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陆远一把冰冷的刀尖,便搭上了他的脖子。
秦曜根本就没有多少兵马,此时的林瀚也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只是,他的神色淡然无比,只靠在榻上,静静地翻看了一纸书页之后,只对着进行汇报的来人,寡淡地说了一句,“嗯,本侯知道了,你退下吧。”
来人见此,又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退下了,林瀚手中的书卷,却是没有再动过,一双带了微微苍老之气的眼眸中,不知划过了什么样的神色,最后只剩下一片凝远的沉思之色。
可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而皇宫之外的此时此刻,已经是血光冲天的时候,废太子秦曜的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兵马,这么多日子以来的沉寂,压抑,已经将他逼上了退路,如今,承顺帝病危,似乎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可当他的人,杀进了第一重宫门的时候,迎面看到的就是夜色之下,披了一层夜色,冷静至极地看着陷入厮杀的他的秦晖。
楚睿带着人已经进入了城门之中,踏雪的脚步奔走在这夜色笼罩的皇城之中,可是,他刚刚踏入城门之中没有走几步远,卫常便带着禁军将他包围了起来,楚睿的唇角带着一层讥诮,勒住了缰绳,看着一众禁军,“卫统领,这是要做什么?”
“皇城有乱,我等奉了陛下的旨意,守护京城的治安,夜出之人,一律严查!”
“所以,卫统领在怀疑,本帅有谋逆之心?”楚睿的声音平静,在被火把照亮的黑夜之中,带着一股沉沉下压的庞大力量。
“不敢,只是……”
卫常的只是之后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另一边的街道,却是涌现出了一拨人,此时,身在京城之中的武将,又层层将卫常的禁军的卫队包围了起来,当先的是赵铸,“元帅,京中逆贼叛乱,还请元帅速速救驾!”
两方人马,在黑夜之中狭路相逢,楚睿只看了一眼卫常的禁军护卫,而后看着赵铸带过来的人,沉声开口道,“乱军叛乱,全体,随本帅速入皇城!”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在楚睿的话落下之后,齐齐喊起,卫常的禁军根本不能对楚睿奈何,但是,既然已经得到了命令,卫常就不会轻易让楚睿带兵进入皇城之中,因此,在这一声齐齐响起的应喊之声的时候,卫常也急速反应过来,“我等奉了陛下的旨意,元帅倘若执意如此,禁军只好动真格。”
“卫统领可要想好了,如今皇城有乱,若是耽误了元帅救驾,出了什么事情,卫统领能够担当?”赵铸见此,开口道。
“禁军只听从陛下命令,守护皇城,是禁军之责,我等……”
还不待卫常的话说完,赵铸一把利剑搭在了卫常的脖子之上,禁军见此,更是拔刀相向,齐刷刷的刀剑之声,在这黑夜之中尤为清晰与响亮。
“赵将军,这是要谋逆?”
楚睿见此,只道了一声,“卫常误传陛下指令,阻扰本帅救驾,拿下!”
陆远见此,也朗盛开口,“元帅为救驾而归,禁军乃陛下直属军队,如今皇城有乱,该当全力护卫皇城,速速与元帅入宫救驾,将功赎罪!”
卫常见此,情绪大变,“污蔑,这是污蔑之词!”
卫常的反应让禁军犹豫不决,一时之间这一处的情态已经僵硬至此,而皇城那边的方向也在这个时候传来了踏马的声音,“元帅,废太子已经攻入皇城之中。”
这一声出来之后,楚睿只沉声道,“随本帅入宫,迟疑救驾者,就地正法!”
这一声出来之后,赵铸带来的兵马,便将卫常带来的禁军全部包围了起来,卫常带来的禁军见此,皆是纷纷调转了方向,呼喊而出,“入宫救驾,入宫救驾!”
立刻转变的形势,就这么在卫常的眼前发生了,楚睿见此,不再多留,也没有再看卫常一眼,扬手一挥,大批的人马已经随着他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秦曜的兵马,也真的只是能够进入皇城而已,虽是皇城的门口外边,还有秦曜的人马,但是在楚睿的面前,这些都早已不成任何问题,他所带来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攻到了秦曜的身后。
一身夜色,前有秦晖的人马,后有本该被阻拦下来的楚睿,秦曜的这一番穷途末路的逼宫的行动,还没有过了皇城的第二道门,就已经宣告失败。
今夜的厮杀,并不热烈,可隐藏在暗处的争斗,却是暗潮汹涌。
秦曜最后就如同一只颓靡的败兽一般被带到承顺帝的面前,而他的残兵败将,也被生擒的生擒,斩杀的斩杀。
正阳宫里,只有承顺帝与被带进去的秦曜,可里面传出来的承顺帝气急败坏的声音,站在外边等候的楚睿是听得到的,以及同样站在外边等待的秦晖。
“楚帅的动作倒是快,灵王的兵马才进入了第一道宫门,楚帅的人马就到来了。”秦晖视线往楚睿的身上看了一眼,开口道。
“既是救驾,岂能不快?”楚睿看着正阳宫的方向,开口道。
秦晖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不再说话,只抬步往正阳宫的方向而去,正当此时,颇有重量的朝臣,也在这黑夜之中纷纷往皇宫而来,一齐等候在经历了一番磨难的正阳宫之外。
后宫之中的宫妃,也在德妃的带领之下,纷纷往正阳宫外而来,齐齐等候承顺帝的传召与下一步的旨意,正阳宫里的承顺帝的声音似乎已经减弱了不少,外边纷纷赶来的朝臣,有的人已经悄悄上前,想要询问楚睿今夜的情况到底是如何的,但是又犹豫着想是否要开口。
而此时的正阳宫之中,承顺帝虚弱的身子,已经不能让他说得太多,倒是整个人都摊了软塌之上,“你这个逆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秦曜的眼中,依旧是不甘心之意,“父皇,今夜之举,就算是儿臣败了,儿臣也不后悔!”
这番执迷不悟的话,更是让承顺帝怒不可遏,“你!你……”
秦曜哪怕是被五花大绑,此时的样子也是极为狼狈,但终于在这个时候有了清醒的认识,“父皇立我为太子,但是却从来都不曾有过将皇位还给我的意思,儿臣的这个太子,做得也实在是窝囊!今日一番,儿臣所做的,对得起自己!”
“你!你!”承顺帝只能喊出这么一两个单音节的词语,看着秦曜的样子,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而秦晖也在这个时候进入了正阳宫之中,见此情景,赶忙走早承顺帝的身边,跪地请求,“请父皇保重龙体。”
也只有在这样的艰难时刻,承顺帝才会产生竭力的求生的本能,虽是气极,可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看了一压执迷不悟的秦曜,终是摆摆手,无力地说了一声,“将这个逆子带下去,赐死!”
父子亲生,最后还是抵不过权利夺取,秦曜被带走后下达的旨意,最后是由于德成来宣召的,凡是波及的人员,皆不能幸免,这场犹如一场闹剧一般的宫变,来得快,去得也快。
于德成宣读完承顺帝的旨意之后,承顺帝便让等候在外的楚睿进入了正阳宫之中,不知是不是因为折腾了许久,承顺帝的面上慢慢的都是疲惫之色,楚睿进去了之后,承顺帝进行了一番褒奖之词,而后又让他将卫常放了之后便让他离开了正阳宫。
回到楚府的时候,已经是子时的时辰,程锦还没有睡下,反倒是精神十足地等待楚睿回来,她虽是没有外出,可外边的情况多少能够掌握一些,这时候见到楚睿回来了,也赶紧相问,“今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睿一边带着她往回走,虽是不赞成她如此,但也知晓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定不会安心入睡,只简单道,“秦曜被逼急了,逼宫,陛下与成王想要借此机会,打压我在军中的权力?”
“打压你在军中的权力?”程锦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楚睿只简单道,“这两日,军中有微微暴动的迹象,秦曜逼宫,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不过是最后一搏,图个痛快而已,今日,我若是带兵出现了,最后总会引得一个伺机谋夺皇权的猜疑,若是我不带兵出现,也会引得一个救驾不力的嫌疑。”
“所以,你独自回京,用的是京中的兵力?”只稍楚睿这么简单的一说程锦便已经明白了几分。
楚睿也只是简单解释了这么一两句之后,便没有在多说,程锦的心中,却是因着这些,凉了大半截,并非不是不知道承顺帝对于楚睿的怀疑,而是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却还是这样对待楚睿,楚睿该是知晓她在想着什么一般,只道,“阿锦不必担心,现下,陛下还不会对我如何,如今的这一番,只是想要找回皇家在军中的尊严而已,但今夜这么一出之后,这段时间之内,会消停。”
两人这边简单说着,可楚睿与程锦刚刚回到了院中,陆远便又匆匆而来,神色严肃异常,“元帅,陛下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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