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晖看了秦曜一眼,“皇兄何必如此心急。”
“本宫得不到的,他人也休想得到。”秦曜只扔下了这句话,便独自离开了。
只留秦晖站在原地,再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山庄,眼中带着复杂,秦昇也是这时候被人从山庄之中堆了出来,“成王兄还未离去吗?”
秦晖面上带着浅笑,“六弟难得出宫,今日感觉如何?”
“尚好。”秦昇淡淡点头。
秦晖却是看着他的神色,笑道,“先前看到六弟与一位姑娘似有交谈,若是我没有看错,便是与清乐郡主一道入京的那位姑娘,是清乐郡主的师姐?”
秦昇眼中划过一抹异色,“正是。”
秦晖却是语气自然,“难得看到六弟如此,若是六弟有意,请父皇赐婚也无不可,毕竟你也该成家了,那位姑娘,看起来,也是不错的。”
秦昇微微垂眸,“皇兄多虑了,我只是对花姑娘多了一些欣赏之意罢了,这般乱言,倒是扰了姑娘的清誉。”
“原来如此,看来是本王多虑了。”秦晖笑道。
秦昇也只是点点头,并不再说什么。
程锦已经看着这位正在浇花的老人看了许久,虽是六十岁的年龄,可他看起来,却是没有实际年龄那么老,反倒是有一股翩翩风骨。
既是铁琴不做声,程锦自是不会出声打扰他,只站在一边,并不掩饰自己打量满园菊花的眼神。
铁琴终是放下了手中的水瓢,“清乐郡主,老夫这花园之中的菊花如何?”
程锦的视线转回来,看着直起腰来看着她的铁琴,断言一般的语气,“先生爱菊。”
“你是第一个将老夫这满园的菊花咏出杀气的第一人。”铁琴先生一愣,而后笑。
程锦听此,唇角未勾起,“杀气?铁琴先生,若是心中淡泊坦然,何来杀气之说,难道不是勉励之语?”
所以,若是心中尚有杀气,不论如何听,听什么,总是能够听到的。
听了她这么一番话,铁琴先生先是有一瞬间的愣住,而后却是朗盛笑了起来。
程锦也笑了一声,“先生请我来,便是因为我那首诗么?”
“也是,也非。”铁琴却是打了一个哑谜一般。
“那是为何?”程锦看着他。
铁琴却是摇了摇头,“请清乐郡主,喝一杯菊花茶。”
程锦唇角一抽,定定地看了一眼铁琴之后,最终还是认命地坐下了。
回去的路上,程锦坐在马车之中,看着手边一盆胭脂点雪,口中不禁唏嘘,这几乎年年一度的菊花盛宴,其实是一个老人对于已经亡故的妻子的无限感伤与哀思罢了。
年轻时候的铁琴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琴艺更是一绝,甚至无人可及,更是与一年轻的女子相恋,女子虽不是声名在外,可却也婉约温和,尤其是一手画技,巧夺天工一般,而女子尤其擅长画菊,两人自婚后便流连山水,而后定居文清山,日子过得快意潇洒,当时只羡鸳鸯不羡仙。
而因为女子喜好画菊,更是人淡如菊,因此,这文清山遍地种植了菊花,铁琴先生也因此着友人搜集了这世间所知菊花的品种只为了博得夫人一笑,可惜的是女子因为天生体弱之因,不能生育,可两人的日子依旧恩爱如初,倒是收养了不少孩子,那文清山,倒也是热闹,只可惜,好景不长,世间的菊花品种尚未收好,女子却因病而撒手人寰,十年光阴不到,曾经的恩爱,都已不再。
可铁琴先生虽是悲伤,却也从未自暴自弃,因为对夫人的爱意,倒是继续做她生前未完成的事情,而后,才有了那培养出了不少寒门学子的文清书院,也才有了这时间菊花品种最多的文清山,才有了这几乎年年一度的菊花宴会。
一切世人的欢乐,不过是另一个男子对于一场爱情至始自终的缅怀,对于最心爱的女人的念念不忘罢了。
铁琴先生是豁达之人,程锦在与这位莫名叫她与他一起饮茶其实却是听了他一段故事的老人的相处中,自是感受到了铁琴对于亡妻的深切怀念,心念动气,不免感叹,“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是她读过的最好的悼亡词了,导致她可以念念不忘。
可向来豁达的铁琴先生却是因为这一声感叹,而双眼湿润,最后将夫人生前最是钟爱的胭脂牡丹送给了程锦。
程锦坐在马车之上,轻轻感叹了一句,花听双与她待在一处,看她这番深思不定的模样,好似在想着什么,“你怎么了?”
“双双,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程锦低头看着那一盆胭脂牡丹,轻声开口。
花听双不语,程锦却是对着车外的车夫道,“去一趟楚府。”
马车似乎轻轻转了一个弯,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程锦直接从楚府的侧门进入,楚府的人自是因为楚睿的命令而不会拦她,只是,楚睿并不再楚府之中,程锦只能将那一盆胭脂牡丹放在了楚睿的书房一处的案几上。
陆远犹豫着开口,“程姑娘,需要属下带话给元帅么?”
程锦抿唇想了想,“不用了。”
说罢,却是径自往楚睿的书案而去,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两句话,程锦抬头,对着陆远道,“他回来看到了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陆远重重的点头,不过却也小心翼翼问道,“程姑娘能不能不与楚帅生气,楚帅这几日,日日冷着一张脸,楚府上下,人人都不敢出一口大气,前两日,楚帅……”
陆远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的,突然想起楚睿曾经的叮嘱,又闭口不言。
程锦却是看向她,似笑非笑,“楚睿前两日怎么了?”
陆远忙开口,“没什么,元帅这两日很好。”
程锦却是眯了眯眼睛,几乎摩拳擦掌,“小陆子,你不说,信不信我让你再也见不到你家元帅的花容月貌。”
陆远是绝对相信程锦的手段的,只好艰难地开口,“前两日元帅腹痛,曾一日不能用膳,便是钟先生的药也没用,不过如今已经没事了,程姑娘不要担心。”
陆远当然不敢说一日不能用膳之后,这几日,楚睿吃得也是极少。
程锦听罢了,却是眉目一沉,“他今日会回来么?”
陆远却是摇了摇头,“不好说。”
便是他如今都越来越难懂得他家元帅的行动了。
程锦轻叹了一声,再看了一眼书房,犹豫了一瞬,还是离开了书房。
而另一边,此时的太傅府之中,太傅赵幕仁却是在书房之中,与一名中年男子在说话,“程锦语,倒是不知她如今是什么心态,还有,刘先生,还需要多久的时间,那人方能醒过来?”
刘克语气不缓不慢,“赵太傅,旁煜的昏迷乃是他自己有意导致的,这过程,强行注入外力令他清醒过来,可能性极小。”
赵幕仁的一双有些老气的眼中跳动这一抹愤怒,“如今这样,有什么用处?”
刘克声音依旧缓缓,“至少还能一解太傅心头之怒。”
赵幕仁不再言语,“刘先生早日研制药物出来,老夫的意思,你当明白。”
刘克只轻轻点头,“在下还需要一些时间。”
赵幕仁点了点头,“刘先生如今还是不要外出了,京中有不少药王谷的人,若是有需要,着人出去便好。”
刘克又是点头,“好,若是无事,在下先出去了。”
“嗯。”赵幕仁却是与刘克一道站起,走出了书房与院子,正当此时,院门外响起一片欢笑,赵秋词与与丫鬟抱着一盆小小的花盆往自己的院子走过去,见到赵幕仁与客人,有些愣住,但还是赶紧上前见礼,“孙女见过祖父。”而后又看向徐克,“先生好。”
刘克只微微点头。
赵仁幕却是看着赵秋词手中的花盆,“词儿今日是去了菊花宴会?”
“是,孙女与梁国公府的孙小姐,梁大人家的梁小姐还有清乐郡主一道去了菊花宴会,不想倒是有缘得了铁琴先生亲手种植的菊花。”
赵秋词的语气之中还有一些愉快。
刘克听吧,眼神微闪,“看来,赵四小姐文采斐然,赵太傅当真是得了一个好孙女,好福气。”
被当面如此一夸,赵秋词似乎也因此而多了一些羞赧。
赵幕仁听了,也是朗盛一笑,“老夫的孙女,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不过说罢之后,却是看着赵秋词,“词儿与清乐郡主是好友么?”
赵秋词只道,“孙女有幸结交。”
赵秋词与自家祖父的关系并不亲热,虽说她的父亲也可算是嫡系一脉的,只是,自从父亲过世之后,母亲独自幽居不再外出,他们一房倒是与祖父这边也变得疏远了一些,因此话并不多说。
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又行了一个礼,朝自己的院子而去了。
只赵秋词离开之后,赵幕仁与徐克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复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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