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雅鲁,阴冷寒湿,雨水落在身上像冰锥子碾过,透心寒地瞬间袭遍全身。
一路行经的营帐中,士兵们个个缩成一团,不时传出各色呻吟声,不知是在抵御饥肠辘辘还是严寒,抑或两者皆有,抑或只是梦中身心本能的呓语……
“明日起,我的膳食减半。”
“那怎么成!缺了谁的也不能缺了您的啊!明日起,属下只用午膳便罢!”
“上阵杀敌靠的是士兵,他们不能没力气。至于你,留着力气扶我一把就成。”
“不行!您是一军统帅,您饿着,大伙儿吃着,那成何体统呀!再说了……还影响士气呢!”
孝煜回身,伸手就撸了赵莆后脑勺一掌,“胆儿肥了啊!教训起我来了。我还不知道影响士气!”
赵莆抚着后脑勺,委屈着:“属下这是为您着想!”
“士气……也得先有力气才成!”
孝煜说完转身继续巡视营地。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他很讨厌这里阴冷潮湿的天气,但眼下他倒希望这雨能多下几日是几日,他在等的粮草和兵器到了,那时再停最好不过。
押送粮草和兵器的队伍先于大军出征近月余,可大部队都到了,粮草和兵器却未到,探子回说是襄州和柳州大雨绵延近十日,致使宝庆河道决堤,沿岸乡镇、民众受灾严重,河道一时难以修复,不得已车队又转道而行,这才耽搁了行程。
驻扎雅鲁近一月,西咸大军未有丝毫动静,西蜀也奇怪,故先后试探过两次,孝煜佯装士气低靡,故而战败,又巧妙躲过西蜀探子的耳目,未让对方察觉到军队眼下断粮缺兵器的窘境。六万大军这一个月的粮草均是从雅鲁附近的乡民处筹集而来,为防西蜀察觉,也未敢大规模筹集,即便如此,这两日也很难再筹到粮草了。
策略上虽说一开始就打算吃败仗,好让那西蜀军占据的地方越多越好,以此来削弱西蜀军对西咸军的防御心,待时机差不多时,再反攻,夺江安,攻西蜀……最后夺取蕉城……可这粮草兵器一日不到,这作战策略便多一日风险。
上天终归是眷顾西咸的。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停的隔日粮草和兵器便到了。这批粮草和兵器是临时从台州、襄州两州和中途其他地方拼凑而来的,只够应付二十来日,后续的粮草兵部已经做了安排,会陆续运到。
听完押送将领的汇报,孝煜不经意向后扫了一眼,扫到一位故人。那年在台州地界救了孝娴姐姐的那名女子,她叫……安……她长高了,眉宇间比从前更添英姿。
有了粮草,整个军营像过节一样,将士们个个喜笑颜开,昨日还迈不动的腿脚今日竟健步如飞了,这人啊,填饱肚子果然才是第一要事。
安凝竹正在指挥将士将粮草和兵器归置,做好防潮防火的准备。井然有序,镇定自若,干练有素,一点不像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孝煜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这才走近道:“又见面了。”
安凝竹闻声转身看到是他,行礼道:“见过将军。”
孝煜抬了抬手,以示免礼。
“那年走的匆忙,后来也没机会再见,未能好好答谢姑娘当年搭救家姐之恩,本王在此谢过了。”
孝煜的致谢甚是郑重,安凝竹静默以观。孝煜以为她在接受自己的谢意,岂料竟听到她道:“殿下若真想谢,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孝煜微诧,镇定后道:“请……”
“这次的押送任务,父亲是临危受命,请殿下允许我父女二人留在军中,助您一臂之力。”
留下不是不行,只是按规定他们父女二人只负责押送粮草兵器,任务一旦完成就必须返回原属地。安世英是台州守将,武人没有不想上战场的,这种心情孝煜理解。可刚才安凝竹的神情又不像是仅仅出于这个目的而请求,难不成是又别的缘故?
“好。本王答应你。”
“谢殿下。”
粮草和兵器已经就位,将士们经过五六日的调整,士气正好,孝煜想着是时候主动进攻了,遂召集了诸位将领在营帐议事。议事决定,后日凌晨向西蜀驻地发动突袭。将领们陆续离开了营帐,孝煜留下了萧统领。萧统领过去一直驻扎在越州,今年年中才被调至渝州任守将,孝煜向其问了些东境的情况。从萧统领的言辞中,孝煜大致了解了安凝竹为何会做那番请托。东境容不下他们父女,他们必须另寻出路。
西咸这次突袭,打的西蜀措手不及,损失惨重。看这次突袭的阵势,下雨那些日子里西咸那边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完全不像此前两次交锋时那般士气萎靡,节节败退,难道那是他们的策略?以退为进?西蜀统帅孟麒帆心中不禁疑惑。
国库亏虚,民生凋敝,北越侵袭频频,熬了近十年,才等来这个夺取黔渝江的最佳时机。此次大战只能胜,不能败,败了,他孟麒帆没脸见君王,没法对西蜀子民交代,更无颜面对列位先祖。生死皆在此一战。
此次突袭虽力挫西蜀大军,扭转了此前两次交手造成的颓势。孝煜此次突袭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需要好好筹谋一下,怎么夺回被西蜀占据的黔渝江要塞——江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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