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前面的鸟统手,跟着鼓点,左手持斧,右手端枪,鸟统就架在左手月牙斧上,紧盯着五百步开外的大西军,一步一步*了过去。
对面的大西军S动更加明显了,噪杂声大了起来,把总们破口大骂着,弹压着不稳定的军心,其实他们也同样有些诧异,明军居然先攻过来了!
刘进忠已经有些觉得不大对头了,自打投靠张献忠以后,与大明军队作战,除了左良玉等个别军将外,已经很少碰到敢于出城野战的明军,像夔州兵这般咄咄*人抢先进攻的,更是少见,最近这一年来,几乎没有碰到过。
但形势的发展已经由不得他了,白袍兵就在数百步开外,总不能就这么掉头跑吧。
刘进忠把牙一咬,在马上直起身子,高声叫道:“明狗不过虚张声势而已,儿郎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哪个敢给老子丢脸,老子活劈了他!”
身后一众亲卫裨将轰然应诺,大吼道:“愿随都督死战!”
刘进忠嗔目怒容,振声道:“传令,击鼓!前军向前,先破了他的鸟统兵,然后正面与敌交锋!”
“左右两军,拱卫中军,待前军破敌,与本督一齐向前,共杀明狗!”
“骑兵营居后阵稳守不动,待中军向前时从右翼冲锋,击溃明狗左翼,为全军破敌开路!”
一迭声的命令下去,几名传令兵背C红旗领命策马飞奔,将一道道命令带到各处营头,中军阵中那十数面大鼓也由一队****上身的大汉用粗木敲起,针锋相对的响了起来。
鼓声隆隆,号角声声,惨淡的冬日下,大西军的三叠阵最前面的十几个方阵,也在各自军将的驱赶下,迎着夔州军的阵列,缓缓向前。
五百步的距离,慢慢在拉近。
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最前列的夔州军鸟统手,已经能看清对面拥挤在一起、面露疯狂的大西军将士脸面,那一声声狂吼的嘴型、纷杂的叫嚣,已经如在耳畔一般响亮。
走在横队最右边的严明德竭力压抑着心头的紧张,估算着彼此的距离,当两军相距一百五十步时,他站住了脚跟。
“停!”严明德高声吼叫着,举起了月牙斧。
整个鸟统手横队同时止步,他们听不到严明德的喊声,但能看到身边的百夫长,百夫长一直紧盯着严明德的方向,当严明德的月牙斧高高举起,他们就一齐停下脚步。
“据统!”
鸟统手们将手中利斧底下的尖刺猛刺入地面,牢牢的竖立起来,将鸟统架在斧上,吹一口缠绕在手腕上的火绳,点燃鸟嘴夹。
大西军前军统领已经看到了鸟统上冒起的火花,心中不屑一顾,按照常规,明军的鸟统手要么将把铅子S到空中,要么因为装药不足,铅子在这一百五十步的距离根本打不到自己就会力竭落地,就算哪个倒霉蛋运气不好,被乱飞的铅子打中,那也是个位数的伤亡,无伤大雅。
“冲起来!砍了那帮怂货!”统领大声吆喝起来,将手中长刀在空中乱挥。
“啊!”杂兵们扭曲着脸面,狂叫起来,变缓步走为急冲,近三千人的前军,原本还算严整的方阵化为纷乱的人流,呐喊着朝前冲锋。
“不要怕,他们打不中的,冲过去砍下人头就有赏格!大伙儿并肩上啊!”把总们声嘶力竭的大喊着,敦促着手下们冲在前头,自己却不动声色的隐在人丛中,躲避着即将到来的弹雨。
“冲啊!”
“杀啊!”
在赏银和死亡的刺激下,杂兵们已经忘却了恐惧,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站着不动的白袍鸟统手,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冲!杀!
“砰!”
严明德开枪了,铅弹尖啸着离开统口,飞跃百步,准确的击中一个挥舞着大刀的大西军士兵额头。
一个小酒杯大小的血D出现在士兵的前额上,后脑喷出一蓬血雾,他前冲的身子摇了摇,又向前奔了几步,一头扑到在地,死了。
闷闷的枪声在战场上纷杂的背景中并不是十分刺耳,跟在后头的士兵并没有停顿下来,无数的脚步从死去士兵的尸体上踏过,将他踩成一团R泥。
严明德的第一枪就是一个信号,接连不断的枪声如过年时鞭炮连响,一团又一团黑色硝烟乍起,近两千支鸟统近乎同时打响,形成一道烟雾墙壁,横在白色的夔州军和杂色的大西军之间。
汹涌的人潮像是撞在了一道无形的拦河坝上一样,生生的被打得一个剧烈的停顿,跑在最前面的几排人,踉跄着惨叫着倒在地上,他们身上的皮甲布衣,在飞散的铅弹面前,像纸一样脆弱。
血雾篷起,尸体横陈。
大西军的将士被打蒙了,疾奔的脚步慢了下来。
人都是怕死的,特别是身边的人就死在眼前时,死亡的恐惧给人的刺激是巨大无边的。
再疯狂的人也会在死亡前冷却下来,或者说慌乱起来。
“他们的枪只能放一排,再冲!他们的鸟统里已经没火药了,冲过去给兄弟们报仇啊!”跑在后面的统领再次吼叫起来。
他嘴上高喊,心头却是在滴血,死去的都是战力啊,明军一排枪起码敲掉了自己一千人,偏偏还隔得这么远,自己这边的弓箭手又跑在最后面,一百多步的距离上无法准确抛S,S不中就杀不了,还得壮着胆子接近才行。
不过他这一嗓子喊得很有道理,杂兵们都知道,鸟统装填很费力的,只要速度够快,赶在鸟统手第二轮S击前冲过去,就能快意的砍杀那帮孙子了。
果然,站成横队的鸟统手根本没有放第二枪的意思,齐齐收枪转身,朝两侧散去,背身就跑。
大西军胆气立刻就壮了,放慢了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明军就这德行,火器放了之后掉头就跑,而近战起来,大西军还没有怕过懦弱的明军。
一个冲在前头的把总抹一把脸上飞溅上的血污,龇牙咧嘴的飞快的奔在了最前头,他身强体壮,手持一把长柄朴刀,锈迹斑斑的刀刃上黑紫色的陈年血渍彰显着他的武勇,充满血丝的大眼中透着凶狠的残忍,盯着鸟统手的背脊散发着杀气。
但下一瞬,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前冲的脚步也骤然一顿。
因为他看到了,随着鸟统手朝两边散去,露出了后面排列成阵的无数白袍兵,组成一个个尖锥枪阵,向自己步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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