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过站了起来,扶着船帮子狠狠的看向了白帝城码头,那个白衫少年悠然自得的站在岸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似乎在看着一群手掌间的蚂蚱。
“冲过去!斩了他!”高一功咬牙切齿道。
“慢!”贺珍立刻阻止道:“那小子有恃无恐的孤身站在那里,说不定就是引我们过去,我猜岸边也埋了炸药,一点就爆!”
李过皱眉还未表态,却听白帝城方向有无数个声音高唱起来:“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才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随着歌声,从王欢身后的白帝城中,涌出了无数身着白袍、手持长枪的士兵,在码头上排列成队,一起纵声高唱,看人数,起码有数千之众。
李过的脸色一连数变,他眼神很毒,一眼就看出来,这些白袍兵都是精兵,纪律森严,士气高昂,比自己的战兵还要强悍几分。
白袍兵们唱了一遍歌儿,又齐声高喊道:“李将军不必惊慌,我们乃夔州白杆兵,奉总兵王大人之命,恭送李将军东去,为将军炸去江中暗礁一处,以示敬意,希望李将军此去千里,不忘汉家儿郎之身,勇于杀敌,驱逐鞑子,复我江山!”
数千人一齐高喊,回音嘹亮,几乎把李过那边几万人的惊慌叫喊声都压了下去。
随即白袍兵中奔出十几个人,都是短刀水靠打扮,上了停靠码头边的货船,解开缆绳,驾船朝李过船队驶去。
白袍兵又开口一起高喊:“十船粮食,乃我总兵王大人一番心意,无他,只为敬李将军忠贞为民,请李将军收下!”
十艘货船靠近李过船队,不待近身,十几个驾船的人都冲着李过方向拱了拱手,大笑着翻身入水,沉入水中不见了。
眼看着货船就要撞了上来,李过的兵士连忙伸出长竿,将货船撑住,然后派了一些人跳帮过去,搜查一番。
稍息之后,上船的人回报李过,船上的确都是粮食,不是火船。
李过脸上已经恢复了镇定的模样,按刀肃立在船头上,回味着白袍兵的歌,自语道:“这是元末红巾军的战歌啊,唱给我听,是什么意思?”
高一功则没有去管王欢唱什么歌,而是派出善水的士兵,跳江去前面爆炸的地方摸了一片,发现果然有一片暗礁被炸开,船队通行无忧。
李过听了,更加感到意外,合着岸上的白袍兵,真的是又送粮食又炸礁石,瞧着这架势,不是敌而是友啊。
“白杆兵是秦良玉的兵,与我大顺素无来往,那个叫王欢的小子大概是秦良玉封的总兵,他为什么帮我们?”贺珍站在李过身边,他熟悉四川各派势力,立刻反应过来,向李过说道。
李过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岸上整齐列阵的白杆兵怔怔的不动,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而岸上的王欢,则肃容向李过站立的船只凝神一直看去,距离太远,他只能略略看个大概,模模糊糊的能瞧见有一个披甲将领模样的人站在船头同样看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李过,可惜身处江水两端,不能见面。”王欢叹口气,摇头心道。
不过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既让李过对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展示了夔州兵的实力,也送出了一点粮食,日后再见,就好套交情了。
对于这位明末堪称天才的战将,王欢真的舍不得就这么放过去,只是自己实力不足,不可能让李过强留下来,唯有赶在李过病死在湖广之前,想办法将他争取过来。
在历史上,李过是在到了湖广,收悉李自成死亡之后,才被堵胤锡收编的,等到了那时,都是明军,也许更容易下手招纳。
王欢满怀不甘的向李过的方向望了一眼,怅然转身,向立在身后的祖边和马新田道:“走吧,该表达的意思都说到了,我们该去重庆了。”
祖边和马新田躬身领命,带领几千白袍兵有序的撤离码头。
江上的李过,看着王欢离去,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抓着船帮的双手,愈发用力,几乎在木质船板上,抓出印迹来。
而一边的贺珍,也满面凝重,本来就满腹心事的眼中,透出几分深深的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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