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罪责,让康亭无以辩驳,只觉得就算是跟着衙差走,到了知府大人的面前,也没有人愿意听他辩解一言。此时此刻,康亭才明白平日里细致谨慎的小吴,为何前些日子一提起知府大人的小舅子,就让他加倍小心,如今看来,他就此跟着衙差进了大牢,怕是这辈子再出来,就难如登天了。
看了看前来抓他的衙差,康亭并没有哭天喊地的叫冤枉,如今他到底冤不冤枉,怕是没有人比那知府一家子更清楚了。
前来捉拿康亭的人足足有七八个,每一个都凶神恶煞的如同刚刚解了绳索的疯狗,在康亭父母哭天喊地的叫嚷声中,连踢带拽,将康亭拉去了卞安城里最不见天日的大牢。
知府大人不过应着小舅子的恳求,拔掉康亭这颗碍眼的刺,也好拉一个替死鬼,为自己多日未破的挖眼杀人案向朝廷做个了结,所以审案的过程,不过是将康亭那些林林总总闻所未闻的“罪状”列举一番,从未给康亭这个“凶手”,任何可以辩解的机会。
康亭知晓,若他犯的不过寻常打架伤人的法,家里花些钱也可了事,可如今,就算是家底在知府老爷面前倒光,家中二老在府衙大门前磕头到头破血流,也未必能挽回当下的局面。
坐在潮湿的茅草堆上,康亭望着昏昏暗暗昼夜不分的牢房,脑海里忽然想着,是不是当年她被捆绑着塞进瓦罐的时候,比如今的他还要无助茫然,还要绝望一千倍一万倍。
必然是的吧,康亭垂下脑袋,有些乱了的头发遮住脸庞,愈发让自己隐在黑暗里,不让眼泪落下,隐隐之中脑海里那些淡忘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一波一波在耳畔响起,让康亭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人用刀子铁锤狠狠敲打,疼的他瑟瑟发抖,想要倍加怜爱的拥住什么。
牢房外好像下了一场连绵的秋雨,康亭看不到,只察觉到本就寒凉的牢房当中愈发阴冷,而杂乱肮脏的牢房一角,滴滴答答漏下来的水,已经在地上堆成了一滩,逐步侵占蔓延到这间牢房当中,所有干燥的,可以容身的地方。
牢房里当值的狱卒在一个时辰之前已经换过一批,后来的一批中,有个人四十来岁瘦弱男人认得康亭父亲,因收了康亭父亲的钱财,便也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照顾康亭一些,虽救不得康亭出牢狱,塞个馒头递件旧袄的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康亭坐在牢房一角,见四下里人少了,便朝那瘦弱男人打了个招呼,问了下时辰,心中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待估摸着又过了约一个时辰的时间,康亭站起身来,朝着牢房外巡视的狱卒喊道:“找你们管事的来,我有话说!”
其中一个巡视的狱卒见多了康亭这样喊冤的罪犯,便拿着鞭子想要过去教训一顿,未及他走近,康亭便道:“这件事情有关你家知府大人的仕途,耽搁了,你担待的起吗!”康亭冷着一张脸喝道,态度不卑不亢,一时竟震慑的那狱卒犹犹豫豫,没敢上前,最后骂骂咧咧说道了几句,还是朝着牢房外禀告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康亭便被人捆绑着,用长长的绳子拴在一辆驴车的后面,赶去了漫山林的方向。
此去漫山林,康亭并非是要将安卿杀人的事实供出来,好洗脱自己的罪名,而是自己做实了自己的罪名,同那昏庸愚蠢的知府大人说,他这件天大的杀人案,若只有那赶车的车夫做证人便潦草定罪,那么上级细细查看时,必定能从中查出疑点,一个连凶器下落都不明了的案子,必然不算完整,既然怀疑他那次拿着包袱去漫山林是为了丢弃凶器,那么凶器的地点只有他知晓,于是康亭便要求,前去漫山林,亲自找出凶器。
高高在上的卞安城知府大人听了康亭的话,斟酌一番,瞧着康亭竟然对于杀人的罪名供认不讳,便想着康亭无权无势,派人好好跟着,必然翻不出什么花浪来,若是歪打正着,被他留在漫山林的包袱里果真就是凶器,那可谓是他官途生涯中的大功一件,高升之日不会太远,所以大袖一挥,派了几个衙差看押着康亭,前往了漫山林。
康亭脚步踉踉跄跄的跟在驴车后面,从卞安城到漫山林的距离不算近,康亭脚下的步子迈的飞快,跌跌撞撞间膝盖已经磕的红肿,冒出了丝丝鲜血,就算是他想停下来休息,前方拉着车子朝前跑的驴子,也未曾允许他休息片刻。
一阵秋风吹来,寒气仿佛已经能钻进骨子里,康亭不住的往前跑着,头晕眼花中,抬眼看看不远处黑压压的林子,心里竟一下子仿佛有了终点,想要哈哈大笑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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