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进医院开始,男娃每天干着这些琐碎的生活,海涛能下地之后,男娃尽量多搀着他走路活动,一边走,一边跟海涛拉散散话,日子过得很安心。
女人很喜欢她的小作坊:“这就是自个儿的小金库,也是学以致用的好地方。在这里,什么都是自个儿说了算。”她设计各式二样的坎肩,起初做的都是男人穿的,从天津回来,她就想做女式的。大半年过去,月月没那么缠人了,她抽空为自己设计了一款,准备自个儿先穿起来。
她画了一款白底青花缎面的中式坎肩,拿出压箱底的白貂皮滚边,上等羊羔皮做里,黑缎里衬,蓝锻凤凰盘扣,做得雅致清丽。她配上深蓝缎料的宽口衣裤,裤角配上同色蓝缎凤凰盘扣,西洋黑色圆头平底皮鞋,纯白棉袜。装扮起来,整个人仿佛雪中仙子天降人间,她自个儿觉得很满意。
抬眼看着窗外阳光正好,她就去了一趟社里。社里人不少,屋外冰天雪地,屋内温暖如春,后生们聊得正起劲,见她进来,都觉得眼前一亮,也不聊啦。景星下炕招呼她坐下,给她沏了杯茶:“以为你今儿个忙家里的事儿,不会过来了,没想到你来了,这两天写点儿啥东西没,拿出来叫我们看看。”女人端起茶盏泯了一口放下说:“这两天忙着做衣裳,没空写东西。你们都看看我做的这件坎肩咋样,说说各自的看法,我好做得更妥贴些。都别愣着了,都过来看看。”她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走了几步。喜子慢不经心地说:“兰子,你就是个衣架子,穿甚都好看。我是个粗军汉,看不来。”张申仔细打量了一番说:“”好是好,就是颜色太浅。衣裳太挑人,一般人穿不了。冬天深色缎面的好些,红的,紫的,蓝的都行。”景星满脸欣赏地说:“可以搭配着弄成套装卖,效果好不说,也能多做些买卖。你家不如在上海开个成衣店,我出钱出力帮忙都行。镇北的铺子里也摆几件,最好雇个栓整些的女子穿上套装,肯定能大卖。”其它小后生们也提了不少中肯的想法,她觉得不虚此行,回去就到堂屋跟爹娘聊了聊这事儿。刘老爷子说:“先做几件试试,看能不能成。”婆婆说:“我瞅着不错,先给我做一件试试。出门套个大衣,在家一脱,也不冷,不用再换别的衣裳,挺方便的。”女人觉得公婆说得在理,花了几天时间,给小莲、婆婆、母亲、嫂子们都做了一件:“全当过年的礼物了。”小莲穿上可喜欢了,觉得挺好,又做了两件自个儿喜欢的颜色跟样子的,搭配好去社里显摆。喜子的心都揪成了硬疙瘩,后生们围着小莲拉个没完,把小莲乐得都快找不到北了。
女人觉得现在腊月还没到,可以成批制作面市,就赶制了一批,紧急发到上海、天津,看能不能赶在年前卖出去:“不行的话,年后也行。”她提前写信给榆生跟天津管事的,叫他们雇个当地栓整女子做女伙计,专门安顿榆生开个小门面成衣店,专卖男女坎肩套装。
正月十五刚过没几天,从天津回来的伙计就说女式坎肩就那么几件,都卖断货了。上海的榆生来信说:“女式坎肩套装挺受欢迎的。今年多做些,肯定好卖。成衣铺子也开了,雇了两个当地的小姑娘,穿上自家的套装招呼人,上海本地人也觉得挺新奇的。”
这年春夏两季,小作坊都在满工做坎肩。女人找爹早说了准备多囤些羊羔皮:“皮子够用,各色面料、底料、扣子也不缺,应该不会窝工。”她在来年过完年一盘点:“真的大卖了,各色坎肩都卖断货了。如今只留了些准备送人跟镇店的精品。老爹真贴心,早就安顿六哥多弄些貂皮,精品滚边也够用了。”女人又想起那个不回家的男人,那个恨得人牙痒痒的男人:“如今景星也快走了,外面又打成一片,乱成一片。林子平安吗,甚时候能回家来呀,来个信也好呀。总好过如今整天胡思乱想,提心吊胆。你在哪儿呢,我的小男人。”
她不晓得,她的林子早就穿上了她这两年亲手做的精品坎肩。榆生很狡猾,也很义气。他只跟少掌柜常说起少奶奶这两年做的事儿,每一份信最后都交到少掌柜手里,并没跟其他人提任何事儿,透露哪怕半个字。男娃这两年也成熟了不少,知晓了家里一切安好,就放下了心,一心干自个儿想干的事儿。
这几年过年没了男娃,一家人感觉都没了滋味。冬日里空闲时间多,公婆也常跟女人拉拉家常。说起绣坊,婆媳二人就觉得绣坊不晓得差点啥:“这几年揽活的人多了,生意就差了许多。虽说画了些新花样,绣女们却很难绣得出那种栩栩如生的模样,针法上好象总差了点儿什么。”婆婆感慨说:“南方人手巧绣工好,咱这儿的女子没那好手艺,年轻那会跟你爹去过上海、苏杭,请老师傅点拨过,学了些苏绣的针法,可不会画样子,绣出来总觉着差了些韵味。”女人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愣了愣神,试探着问刘老爷子:“爹,你带林子去过上海吗。”刘老爷子随意地说:“去过,还呆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上海比天津还红火,就是离得远,你问这干甚。”女人说:“爹,你说林子可能没可能跑上海去了。”刘老爷子愣住了,半晌才长吸了一口气说:“这灰小子真有可能跑那儿去了,人家不是说他跟同学去南方了吗。林子熟悉的地方只有上海,况且那儿还有榆生。林子胆子不大,一准不会去个两眼一抹黑的地方。等过完年,就动身去上海瞅瞅,看不把这灰小子找回来皮扒了。”女人说:“爹,不急这一时三刻,我也想跟你去,好好去找找。”刘老爷子沉吟不语,半会儿才说:“再说吧,如今世道这么乱,路上肯定不太平,你一个俊婆姨出门不方便。”
女人回屋想了几天,打定主意要去一趟,思来想去生了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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