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城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景星好像就是少掌柜成亲那天来送贺礼的公家人。”他想跟少掌柜说这事儿,又想可能人家可能早就拉过了:“两人如今关系亲如兄弟,自己别没事找事说是非,还是算了吧,本来就不是啥大事吗。”他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后来就把这事儿彻底忘在了脑后。
回去之后,大家伙儿又聚到一块儿凑热闹,女子悄声说:“这事干得不错,没出什么岔子,第一回干这种杀人的买卖,心里挺怕的。”她说完才明白这是在社里,没必要放低声音说话。她尴尬地笑了笑,大家伙也跟着笑了。小后生们好几天都兴奋得不行,没事就偷偷拉这事儿。景星告诫大家:“万事小心,别在外人面前透露半个字,自己家人也不行。这是纪律,这是革命,不懂不要紧,听话就行。这段时间不要喝酒,等过了这一段就没事了。”说着说着,景星自个儿先笑了。大家伙心里明镜似的,也不说破,全当不晓得:“难得糊涂吗,只要是保家卫国的事儿,跟着干就好。”
镇北冬天的夜晚特别冷,街上漆黑一片。虽说刚入冬,人们已经早早睡下,躺在热炕上,在被窝里做些爱做的生活。
作坊外面突然来了两个人,麻利地翻墙进了院子,还带了一桶不知什么东西,进了院子。那两人好像熟门熟道,径直走到几个屋子跟前,撬开房门,到处泼洒了些东西到屋里,又点燃扔了几个火把到屋子里。没一会儿,瞅见火头起来了,两人麻利地翻出院墙,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院子里的火头渐渐燃起,不一会儿就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守夜的伙计们赶紧吼喊:“走水了,快搬东西,找人救火。”这天晚上,狗子正好在作坊找人喝酒拉话,住在了那儿没回去。他晓得啥重要,心急火燎地在被子上浇了一桶水披在身上,在脸上蒙了一块蘸水的毛巾,又提了一桶水,吼喊了几个人,径直冲进了缝衣裳的地方。他拼命把水倒在布料上,举起布料扑打着灭火,清理挡路的杂物,使命往出拉缝纫机。后生们有样学样,也一个个顶着湿被子,蒙着湿手巾,拼命往出拉缝纫机。火势越来越旺,人来的越来越多,人多力量大,火最终被众人扑灭了,缝纫机也全被拉了出来。
男娃跟女子都赶来了,看着满院的狼藉,两人欲哭无泪。狗子一脸黑灰地跑过来说:“少掌柜,少奶奶,你俩来了。我刚问这里管事的了,损失不小,你俩看咋办。”刘老爷子也赶来了,指派着伙计们拾掇摊子,叫来管事的问话。没一会儿,他就弄清楚了。他叫来儿子儿媳,跟两人说了自个儿的想法:“这是有人故意纵火,火头四起,一瞅就晓得事出有因,不是走水失火了。看来这段时间,有人眼红刘家生意红火,打起了歪主意。可究竟是谁干的呢,没个头绪。得慢慢查,才会有些头绪。看来往后前院也要安排值夜的了,拿钱买个教训吧。”他叫狗子多叫些伙计来拾掇摊子,就领着小两口回了大院。
天一亮,刘老爷子就打发男娃赶紧去找人修缮房屋,叫女子回趟娘家学说事儿,请亲家帮忙打问线索,讨个主意:“家里人手紧,多派几个人手过来帮忙相烘就更好了。”女子回娘家跟爹娘学说了一遍,她娘着急地说:“哪个杀千刀的起了黑心,损失大吗。”女子一脸愁苦地说:“还行吧。后院有人守夜,墙高,门窗都有铁栅栏,洋灰上上下下铺了一层,放东西的地方都是洋灰板搭好的,人进不去,也着不了火,没事。缝纫机被狗子带人抢出来了,就是手头正做的衣裳烧毁了不少,房也塌了好几间。现在最大的事儿是开不了工,这几天正在赶工,要在节前送一批货到上海、天津。人家下了定单,交了定金,要如期交货。不然要赔钱的,也影响名声。”乔老爷子说:“叫你五哥跟小七多叫些伙计婆姨去相烘帮忙。你二哥家有个院子空着,没住甚人,借用几天没事。你把小七叫来,我跟他说。”女子把弟弟叫来,乔老爷子说:“跟你二哥,五哥说,兰子家出了事儿,哥哥们多出些力。能走开的都去帮忙相烘,赶紧忙去吧。吃过中午饭,我去找亲家拉拉。”
众人拾柴火焰高,乔刘两家的人齐心协力,动手抢修,女子眼瞅着作坊那儿转眼就成了个大工地:“半月时间就修缮好了,比原先的还牢实,人多力量大,真利索。作坊搬到二哥家空着的院子继续开工,没耽误事儿,年前货就如期铺到了上海、天津,真是谢天谢地谢神灵,哪天有空去拜拜。”
年后榆生来信说:“这批活儿做工好,没甚问题。当初听说家里着火了,很是担心了一阵子。火烧财门开,今年生意买卖肯定更红火。”刘老爷子看完信,在那笑骂着:“如今榆生这后生也学坏了,嘴上抹了油似的,说话油腔滑调,还娶了个妖里妖气的婆姨,真是长本事了。不过那摊子事儿交给他,一直没出过甚错,算是个叫人放心的好人手吧。”小两口这几个月连轴转,忙坏了,趁着年后伙计们回家过年没大事,好好歇了几天。
女子在作坊失火以后,一直心存疑惑。她把狗子亲自叫去,详细寻问了当时的情形,跟狗子说:“既然不是作坊里的人失火走水,那就是有人故意纵火。可究竟是谁会吃力不讨好,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呢。从你说的等形来看,这人很熟悉作坊里的情形。没进出过的人肯定不清楚,也不能说没人有意无意说出去了,但可能性不大。”狗子憋了半会儿,大着胆子说:“少奶奶,不晓得有个事儿能不能说。”女子说:“能啊,你大胆说。如今就只有咱两人,出你嘴,入我耳。我听过就好,就当你没说过。”狗子说:“二姨娘带着刘瑞来过好多回,拿走了好几件坎肩。没人敢说,没人敢问,没人敢管。这都是这儿的伙计们私下跟我嘀咕的,当不得真的。”女人愣了一下,自言自语说:“杀人放火,有多大仇怨啊。亲兄弟,不能吧。”女子回过神来,拿出几块大洋,悄悄跟狗子说:“你去跟那些长跟刘瑞好的小娃娃们拉拉。这几块大洋给你,有空找相熟的娃娃喝酒吃肉,看能不能拉出点儿啥事来。不着急,慢慢来,就当这是这次救火,东家给的赏钱好了。收着吧,我信得过你。”狗子推了又推,瞅着少奶奶很坚决,只好收下了。
国事日益艰难,多事之秋怪事多,来年秋天,老毛子也来凑热闹。景星几个干了一次,熟门熟路,又商量着准备大干一场。这次是在北方草原,那里是蒙古人的地盘。正值天气好的时日,几个人商量着准备把大本营设在大海子,没多久就到草原,探查联络方便些。男娃叫了几辆车,跟爹说:“带几个朋友去大海子散散心。”一帮人赶早就起身,一路不停歇,中午时分就到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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