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发的阴沉,隐隐有西风刮起,气温降得厉害,虽是周末,但在这鬼天气里,出门的人并不多。郝父穿着单薄的衣裤,肥大的袖管裤腿在风中烈烈抖动,赤脚趿拉着一双拖鞋,一步一步的向西行去。
行至一处胡同前,郝父停下脚步,看着胡同口贴着的一处布告,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眼睛时而看向布告,时而看向胡同深处。他缓缓从裤兜里掏出一小瓶白酒,仰头一饮而尽,随手将空瓶扔在一旁,右手背转到身后,轻轻扶住菜刀的刀柄,慢慢向胡同深处走去。
走到一扇铁皮门前,郝父停下脚步,面对铁门站定,门内隐约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间或还能听到有人开怀大笑和孩童喧闹之声传出。郝父瞪视着大门,一头乱发在风中狂舞,双目逐渐变得赤红,鼻孔因粗重的呼吸而扩张开来,右手渐渐攥紧刀柄,手臂青筋暴突。忽然天边一声闷雷炸响,仿佛一个信号,郝父猛地抽出菜刀,右上左下狠狠斜劈在了大门的铁皮上,刀尖与铁皮摩擦发出巨大且刺耳的“刺啦”声,一道深深的狭长砍痕几乎贯穿了整扇大门,菜刀卷了刃儿,门也被这股力量猛地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屋内的人被这声巨响惊动,两个与郝父年纪相仿的中年人率先冲了出来,见到手握菜刀的郝父,先是一愣,随即有些轻蔑的喝道:“姓郝的,你吃错药了,发什么神经?”旋即看了看铁门上的刀痕,又看了看郝父手里的刀,有些错愕,随手抄起了门边的铁锹和木棍,骂道:“你他妈上又这儿找不自在来了?”说罢就要动手。
郝父就像没看见他们两个似的,右手持刀指着院内,沙哑的声音嘶吼道:“姓卫的,滚出来,我他妈还管你叫声姑父,你就这么欺负人?”话音未落,两个中年人的棍子已经打了过来,郝父难以招架,被打翻在地,但倒在地上,依然骂不绝口,冲两个人挥舞着菜刀,却难以站起身来。
这边闹出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左邻右舍,众人站在各自门前纷纷窥视,与这家关系近一些的老邻居,忍不住走到近前来劝架:“行啦,别打啦,都停手吧,有话好好说!”“哟,这是怎么了,这不是老卫的侄子吗?”“是郝大妈的侄子,我听他管郝大妈叫姑儿,之前还在这边儿住过一段时间呢。”“咳,你们都不知道,以前就他和他姑在这边儿住,他爸妈都去xJ了,后来他姑跟老卫结婚,这郝小子也结婚了就搬走了,不过听说户口一直在这边儿来着,这不是因为拆迁的事儿闹来了吧?”
原来郝父之前住的这所老房子,今年开始征地拆迁,五月份的时候,拆迁补偿协议已经签署,因为他的户口还在这间房子里,郝父的姑姑便让他过来签字,但却只字未提补偿款的事儿,郝父也不清楚具体补偿多少。他为这个找过几次他姑,想要些钱出来过活,但都被他姑父和两个堂兄弟拒绝了,最后一次两个堂兄弟揍了他一顿,把他赶跑了。昨天他和一个酒友一起喝酒聊天,说起了这边老房子拆迁的事儿,那个酒友说拆迁补偿款最起码要300万,分到人头儿上一个人也得几十万,郝父一下子动了心,琢磨了一晚上想来要钱,但又怕挨揍。早上看着女儿的样子,听到女儿说要钱,忽然从心里迸发出一股莫名的勇气,借着酒劲儿咬牙再次来到这边儿来要钱,来的时候心里盘算好了,窝囊了一辈子,今儿就算血溅当场,也得把钱要出来,有多久没见过女儿对自己笑了?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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