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来临,南安街头早摆起了扇子。
洛笙这时一身浅绿色小衫,梳个简单的发髻,淡去了遗世独立,带上几分烟火气。
她手里拿着把小扇把玩,若有所思。
乱羽一进城就被什么人喊走了。眼下她独自走走,倒也安心看看这座城近些年的变化。
也没走几条街,她看见巷子口站着一个瘦高男子。
那人肤色极白,却也有血色并不病态。他看上去年纪也轻,面相算得出众,一张脸有棱有角,轮廓分明。薄唇颜色很浅,五官意外地显得深邃。一双桃花眼却又显得淡漠,里面似乎藏着很多隐忍和秘密。
洛笙把扇子一收,跟着他进了小巷。
“月余未见,今日寻我作甚?”
开口却不同于她在乱羽面前的样子,也与笙姑娘身份有些差别。
“不知是谁疑心六界结界不稳托我去查探,如今却是连结果都不要了?”那人抱臂倚着小巷粉墙,还有些委屈地翻了个白眼,“小没良心的。”
洛笙低了低头赔笑:“什么结果?”
“确有此事。恐怕天下安宁这么些年又要生出变故来。”那人打量她一阵,又问,“怎么?方才便见你闷闷不乐,有心事?”
洛笙舒了眉,终于把视线移向他,伸了个懒腰道:“我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舟车劳顿,有些疲惫了。”
那人打量她一阵:“这是从哪儿回来?怎弄得这么辛苦?”
“寻亲去了,”洛笙仰脸答他,“虽说并非生父,但见他日子安逸我也放心了。”
她语气轻快,面上也没有什么感伤,反倒叫人心生怜惜起来。
那人眨了眨眼,似乎想要换一个话题,但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洛笙却屈肘轻轻撞他一下:“做什么这副表情?”
那人被她一碰,眸子一动回了神,一本正经道:“我可没心疼你。”
洛笙一笑,眼底难得带着真诚,好像把星海抹去,却仍乌黑发亮:“十四年前你救我一命,这么些年也化了身份隐匿于仙门。这情分我记得的。”
那人愣了愣,忽的笑了:“什么化了身份?许燚是我真名——你这小没良心的近日里遇着了什么宝贝?我借口离山才帮你传的消息,怎么方才一见竟都想不起来了?”
洛笙眨巴眨巴眼睛躲闪他的视线,服软往他怀里塞了一块牌子,道:“这事是我不对——京都望月楼的牌子,许燚哥有空去尝尝?就当是犒劳了!”
“你当我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许燚把望月牌塞回她手里,“也就你觉着他们家的菜品稀奇,自个儿留着吧!”
他虽是这么说,可眉眼带着几分笑意,像是看破不说破这丫头连块牌子也舍不得。
“这望月牌得来不易,你想要我还不给呢!”洛笙看出他好意,也配合着演戏。
她愤愤收起牌子,又问:“半年前你同师兄摊了牌的……虽说离山方便传出六界结界不稳的消息,可如今也难再回去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许燚似乎当真思考了一阵,“回我的死亡谷去——不然你还能偷偷把我养在山上不成?”
洛笙闻言翻了个白眼:“有手有脚的依着我作甚?不养不养!”
“小没良心的!”许燚无奈,也看出她当真担忧,“放心好了,我再不济也比你见识的多。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安心寻你那位恩人去吧!”
洛笙欲言又止,听闻最后那句,终只是点了点头。
许燚也不再打趣,只抬手摆了摆,有些懒散道:“这些时日东奔西走也乏了。再有什么先自己挡着,我可回去窝着了。”
洛笙作揖送别,眼见着他抻了抻胳膊往巷子深处走。
“我送你的平安符可记得戴好了!”
许燚头也不回留这么一句,没走几步似乎跃进一个结界,这就不见了。
洛笙忽的生出“同他所见的这一面只是幻象”的错觉。
她又抬眼看看巷子里屋檐上阳光照耀的马头墙。
墙边有群鸟飞过,笙姑娘出了巷子,眼见耳闻市井喧嚣,忽的不愿去想那些想不出结果的事情了。
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南安因着东西两家大户素来繁华,都要赶得上京都街头。
洛笙走了也没多远,便瞧见街边有个乞人。
“姑娘……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那乞人衣衫褴褛,声音微弱,连碗都是破破烂烂的。
镜花水月山上富足,到底是人间比不上的。南安虽说也不贫穷,倒也生出这样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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