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寂静的夜啊,叶落声簌簌的,月亮也将圆满。
两个人在古城里并行,像在竞走。梁暮双手插在裤袋里,侧过头看张晨星。终于在走过第二个路口的时候开口:“准备干架去?”
“什么?”张晨星不懂,停下来问他。
梁暮笑了:“气哼哼的,准备去揍谁?”
“我在走路,就这速度。”张晨星又扭头走,梁暮笑了几声步履如飞赶超她几米,停下嘲笑她:“那你倒是再快点。”
“我不跟你比赛。”
不管你说什么,张晨星不接招,梁暮跟她一直走,直至结束才打趣她:“回头咱俩双双猝死。”
一个不赚钱的书店老板,一个濒临破产的纪录片导演,双双猝死到下头那就是穷鬼。梁暮想。
喂流浪猫狗的张晨星头都没抬:“我喜欢一个人。”言外之意死也不跟你一起。
“行。”梁暮打着哈欠:“你一个人待几天,我要出差。回见。”
张晨星再抬头,梁暮已经走出很远,背影都看不清。
张晨星又看帖子里那张照片,亦在头脑中想象一个人的衰老速度究竟是怎样的,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这一次她没有立即出发。
尽管照片上的女人与想象中迈入老年的母亲如出一辙,但她冷静了下来。
张晨星累了。
她很少感觉到这么强烈的疲惫感,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每天坐在书店里看书修书,不跟任何人接触。
傍晚她出门去巷口买吃的,终于见到周茉口中的“主任”。
那男子穿着一身银行工作服,斜靠在他的车上,笑着跟周茉说话,一派风流倜傥相。周茉的姿态却像是在挨训,仰着脖子听他说话,甚至不停点头,带着一点佯装的虔诚。
看到张晨星如遇救星,大声喊她:“张晨星!”
张晨星接收到周茉的求救信号,走出巷口,穿过马路,走到他们面前。
“唐主任,您说的我记住了,我明天好好写检讨。”周茉对唐光稷摆手:“我朋友来接我,我先走了。”拉着张晨星就跑。
两个人跑进巷子才停下来,周茉鲜少动作这么大,此时气喘吁吁。
“怎么了?”张晨星问她。
“说要提升窗口形象,让我订一批花。我听错了,订了几个花篮。刚才训我呢!”周茉嘿嘿一笑:“让我写检讨呢!”
“一年一次。”张晨星总结。
周茉工作四年,平均每年一次检讨。
“他下命令的时候就一句话,我要跑断腿。随口跟我一说,也没个证据,我听错了不是很正常吗?”周茉撇嘴:“那位说:但凡你动一下脑,都该知道窗口摆的不是花篮。我就说花篮也挺好看,然后他就训我。”
张晨星听周茉抱怨,终于停下来看她:“你说过跟领导顶嘴等同于自刎。”
“他算什么领导?”周茉切了声。
唐光稷刚来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感觉行里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领导了。窗口的姑娘动员储户存款都比平常热情几分。时间长了发现这领导上班时候看着很好,下了班那就是一个“花蝴蝶”,俨然一副“吃得开”的姿态。
周茉对唐光稷带给她的落差十分不齿,她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最令人讨厌的却是这男人你又躲不开,上班忙不过来,下班特意捎她一程只为训她一顿。
“检讨书不用写太长,也不用在晨会时候念,交给我就行。”唐光稷发来一条消息,周茉呸了声:“瞧见没?装好人!那你倒是别让我检讨啊!”
她吐了苦水后心情好一些,安静下来后注意到张晨星情绪不对。
“你…”
“我想去庙里住几天。”张晨星知道周茉会担心,就主动说:“还是从前那个。我去呆几天。”
周茉点点头:“去吧,山里清净。书店交给我和马爷爷。”
“我可以关门。”
“别!就这点生意你就别关门了。”周茉打断她:“马爷爷现在最远每天到书店,你书店如果也关门,让他去哪儿啊?”
“好的。”
张晨星天不亮就出发,骑着她那辆破自行车。
出了城拐上一条小路,路边树木参天蔽日,最后一点月影和几盏灯照着她孤独的影子。马上要到秋天,早晚有了凉意,微风吹起她的短发,有很久不曾感受到的自由。
那家寺庙她去过很多次,每年会有特定的时间接受女居士带发修行。张晨星没有居士证,但主持从来不拦她。只是有一次对张晨星说:“佛渡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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