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筠啪一下把勺子扔进碗里,几滴汤水飞溅在赵璟笙的袖口,污了他洁白的衬衫。
赵璟笙不懂她突然来的火气是为什么,就算是他们昨晚发生了什么又怎样?之前每晚都会发生的事,就独独昨晚不行?
“你到底在闹什么?”赵璟笙尽量压住脾气,声音却因为极力克制而变得更冷厉。
“你还在骗我,我都想起来了。”顾筠深吸一口气,余光看着那银勺,心里一片冷寂。
“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碰我!不准对我做那种事!你听了没有?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的意见!我对你来说就是个随意揉捏的物件!”顾筠冷笑,一双漂亮的杏眼因为生气而变得微微狰狞。
赵璟笙眉宇拢上淡淡的愠怒,沉着气息,一字一顿:“筠筠,说话不能这么没良心。”
“我没良心?”顾筠看着面前的男人,唇瓣翕动,迟迟说不出话来。
若是她没良心,在海思晴挑拨离间的时候她就该立刻信了。
若是她没良心,在别人说他不好的时候她也跟着立刻诋毁,而非坚定和他站在一起。
若是她没良心,她何必遮着掩着他们的关系,她就该借他的权势地位为自己,为家人攫取更多的利益。
“赵璟笙,你到现在都没有一句对不起。不论是你设计我,还是趁人之危,你都高傲到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我就活该牺牲我自己的情绪来容忍你吗?”顾筠气到发笑,眼角有一滴泪水滑落下来。
赵璟笙眼中一晃而过的后悔,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又把事情弄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糟糕地步。
“筠筠。”赵璟笙走过去,想抱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周遭的空气迅速冷凝。
怕再一次刺激到顾筠的情绪,男人只能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若是你希望我说对不起,可以。筠筠,对不起。”
“这件事是我不对。是我过火了。”赵璟笙低着气息,从口吻到态度都温和极了,好言好语地哄她。
听到他说对不起的那一瞬间,顾筠还是不可抑制地心软了。
可对不起有什么用呢?他会改变吗?
不会。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身边的人对他臣服或畏惧或谄媚,他骄傲到不需要为任何人低头,甚至是他的父亲,他的母亲。
别人说的对,他就是一只不可能被驯服的野兽。
而她,没有这个本事驯服他。
“不用了。”顾筠喃喃出声。
赵璟笙皱眉,“什么意思?”
“不用对不起了,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你以后会遇到让你更加心仪的女人,比我更好的女人,比我更听你话的女人,也比我更漂亮的女人,总之”
顾筠颤着嗓,任由泪水滚落,“我不想继续和你这样纠缠下去。我受不起你这样的男人。”
说话间,顾筠真真实实感受到了什么是心如刀绞。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她没有说出喜欢一字,她没有告诉过他她也喜欢上了他,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顾筠!”
赵璟笙狠狠攥住拳,任由指甲边缘陷进皮肉,语气低沉到深渊里,“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我。”
他开始弄不懂她了。
顾筠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感受着氧气在一寸寸逃离,“你为什么就非要我不可?你已经得到我了,你已经成功羞辱了所有你想羞辱的人,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还想做什么?”
赵璟笙被她的话刺得千疮百孔,气到快发笑了,一双深潭的眼睛冷到没有任何温度,“顾筠,我就不能是因为喜欢你吗?”
顾筠有一瞬间获得氧气的满足,可满足过后,她又再次掉进了水里,“喜欢我,所以你设计我?喜欢我,所以你想睡我就睡我?赵公子,您当我三岁小孩?”
“还是你的喜欢都是这样恐怖?但凡你像个正常人一样,我都不会如此讨厌你!”
顾筠说完,丧气地仰倒在沙发上,面前男人的眼里有着她从来都没有看过的情绪,是涩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太狠了,可话都说到这了,再不说开就没什么意思了。
赵璟笙气息少见的紊乱,像一头被蛛网困住的狮子,眼尾泛起赤红,骇人的厉害。
他的目光凝在顾筠脸上,声音嘶哑,没有分毫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倨傲,“我问过你。”
低沉的一句。
顾筠皱眉:“你说什么?”
“第一次在老宅,我问过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你说不可能。”赵璟笙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檀木烟盒,抖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动作间有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迅速点燃,很凶地抽了一口,烟草的冷涩浓呛弥漫在肺里,似乎能好受一点的。
“顾筠,我不设计你,我就得不到你。你讨厌我,恨我,随你吧。我不后悔。”赵璟笙面无表情地抽着烟,一口接一口。
独独这一件事,他绝不会后悔。
顾筠的心脏蓦然一缩,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她觉得好荒谬,荒谬到她在问自己,到底是她太矫情了,还是面前的男人太疯。
疯到让人无法理解。
顾筠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你问我一次想不想和你在一起,我拒绝你了,所以你就想出这种方法逼我就范?”
“你就骄傲到不肯试第一次?还是你就是个急功近利的商人,你觉得那样太浪费时间,效率太低,没有直接掠夺来的干净利落!?”
赵璟笙只是沉默,不说话。
顾筠觉得这个男人完全不可理喻。
他就是一个天真又邪恶的小孩子,他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他只知道喜欢就要抢过来。
这和抢一朵玫瑰花,抢一件玩具一样,没有区别。
顾筠很想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句--
你怎么就知道,你好好再试一次,我不会接受你?
明明他温和对待她的模样,每一秒都让她心动。
可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止住了,只是淡淡道:“是。你说的没错。”
“赵璟笙,你不用这种方法,我的确一辈子都不会和你在一起。你只有靠抢,你只能靠抢,你以为你很得意?”
顾筠笑了,声音更冷:“不过是失败者而已。”
赵璟笙呼吸陡滞,烟烧到了手指也亳无知觉。
失败者。
平生第一次,他知道了什么是万箭攒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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