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京华知道自己这样的人能在县太爷面前说起话,无非是借了徐书的光狐假虎威。
可书中也说“由奢入俭难”,他既借了徐书的光,做过了受人尊敬、令人畏惧的虎,又如何舍得再去做那缩在阴暗角落、委曲求全、被人人喊打的老鼠呢?
他回不去了。
也不想回去。
府衙的牢狱很阴暗,一进门,便有股混着各种臭味儿的潮湿气息袭来,萧然身边的人立刻便递了帕子给他,毕恭毕敬,待他如贵人。
沐京华接了,虽然也学着萧然的模样捂住了口鼻,却其实并不觉得难受,比这还要难闻上百倍的味道他都见识过,根本没什么不适。
他跟着萧然来到了最里的一间牢房,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老婆子缩在角落,一直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萧然同沐京华解释了一嘴:“这人早在楼里时候就疯了,一直这个样子。”
沐京华不由冷笑,想说,不就是被关了两天,她没病没灾,到底心有多虚,才能自己把自己给吓疯?
同她相比,他们这些注定要被关上一辈子的人又该如何苟且偷生?
还有叶世镜,不过被割了舌头,便疯疯癫癫起来,到底是平生过得有多顺遂,竟受不得一点苦了还?
这些人,都好该死。
沐京华就站在牢房门口,因为走神,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那王婆子却不知怎么抬头瞧见了沐京华,突然大叫一声,哀嚎道:“是姓沐的下令,是他亲自下的令,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去找沐通海,去找沐通海!”
她一边叫,一边朝着沐京华冲来,脸上表情狰狞可怖,披头散发,活像个厉鬼。她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金簪,尖锐的簪头直朝沐京华的眼睛戳来。
沐京华快速朝后退了两步,却还是被王婆子刮伤了眼皮,一时睁不开眼睛。
萧然也吓了一跳,心想这下凉了,要是被徐书知道沐哥儿在他这里受了伤,凭徐书那护犊子的性格,只怕不好。
身后的护卫反应也慢了一拍,补救又太过用力,拔刀砍向王文秀伸出来的手,竟是直接将人胳膊给砍掉了。
鲜血喷涌而出,正好溅在了沐京华脸上,遮挡了他原本就已经有些模糊的视线。
一片血淋淋中,沐京华看到王文秀那无力的半截断肢落在地上,如他那被弟弟扯坏的破布娃娃,支离破碎,无从反抗。
他突然扬起了一个笑来。
不单是因为他恨王文秀。
也是因为他发现,原来刀是这么好的物件。
……
布行的店小二过于殷切,徐书明明说了不需要给沐京华的衣服加急,可三日后来取,还是看到了整整齐齐的新衣服。
徐书现在对沐京华可谓矛盾至极。
一方面,他担心沐京华受委屈,见不到就时时想着。
另一方面,他又怕沐京华还像上次那样凑到他身边来,万一他定力不足,真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徐书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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