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抚掌轻笑。
“我和你的猜测一样, 李林甫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致李琩于死地,而是向圣人表明他的态度。而且并不仅是表明他和寿王党一刀两断的态度,更是为了讨圣人的欢心。”
“圣人觉得寿王党对他有威胁, 李林甫就在察觉到圣人心思的时候毅然决然让自己变成一条疯狗, 追着寿王党撕咬, 让圣人知道他是一条只忠诚于圣人的狗。圣人想要的只是一, 李林甫却做了十,这就是李林甫能让圣人信任的原因啊。”
李长安语气中甚至还带着赞叹。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她本以为武惠妃已经足够会讨好李隆基了, 可没想到李林甫才是讨好李隆基第一人。
要不是她上过沈初“大唐兴衰转折之相李林甫”这个主题系列课, 单凭靠自己思考, 恐怕李长安也没法看出来的李林甫的用意。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李长安心想,在如何讨皇帝欢心这门技术课上,她还有的学呢。决定了, 她要偷偷以李林甫为师, 偷学他讨李隆基欢心顺便给自己谋福利的这门手艺。
李林甫都能靠着这门手艺把牛仙客那种草包扶持成副宰相,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扶植几个节度使和刺史应当不成问题吧
这门三年拍马屁,五年当宰相,她学定了
因为杨玉环之事, 今年李长安在长安城耽误的时间有些久,直到草长莺飞的三月,李长安才回到了荆州。
原本李长安是打算再长安城再多待一个月,等到杨玉环之事尘埃落定之后她再回荆州,只是沈初寄来的一封信让李长安改变了主意, 匆匆赶回了荆州。
“老师,当真如你信中所说,明年会有水灾”李长安马不停蹄赶回了江陵城她的府邸,一口水都没喝就急匆匆找上了沈初。
沈初摇摇头“我只知开元二十九年七月洛水泛滥,庐舍毁坏无数,溺死者千余人。九月大雨雪,稻禾偃折。秋,河北二十四州被雨水所淹,粮食减产。前几日我观水脉图才发现这场雨灾十有八九会影响漳县。何况本身荆州也是一个水患频发的州。”
荆州水系和洛水相连,洛水发洪水,荆州这边水位必定也会上抬。
“不过应当不至于形成洪灾,只是若没有防范,田地恐怕会被淹没许多。”沈初眉头紧皱。
李长安看了眼沈初,轻咳两声伸出了手,手心朝上。
“治水的策论。”李长安厚着脸皮道。
“你是老师,也是谋士,应当为我出谋划策才对。”
沈初看了李长安一眼,轻哼一声,转身坐在书桌前,提笔摊纸,碎碎念“我教的是文学又不是水利工程”
他的研究方向也不是文学和洪水的关联,所以对于如何治水,沈初也是一头雾水,只能凭借她看过的史料自己总结。
李长安跟着沈初坐到了他对面,托着腮,拼命回想她曾经看过的纪录片和新闻,跟沈初二人边商议讨论边写策论。
“没办法,我也不会治水啊,我只会搞钱修堤,建坝,疏通河道。”
“还有水库,也可以修几个水库,大水之后必有大旱。”
沈初笔尖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李长安,眉头紧皱“大水之后的确可能有大旱,大旱后又一定会有蝗虫。”
有谚语曰“先涝后旱,蚂蚱成片”。
二人齐齐沉默了下来,荆州水草丰茂,并不是特别适合蝗虫生存,最应当担心的地方是那受水灾的河北二十四州。
黄河流域才是蝗灾最频繁的区域。
往后数年,河北二十四州的百姓看来会过得十分辛苦了。
过了许久,李长安才打破了屋内安静的空气,她笑了笑“担心无用,先想想怎么减少明年荆州的损失吧。”
“我先去找张九龄。”李长安轻轻拍了拍沈初的肩膀,“老师今岁科举,一定要拿下状元才不辜负我这数年含辛茹苦供你补课,花钱给你扬名啊。”
“若是老师本事过人,三年时间我也未必不能将老师扶持到一州刺史的位子上。到时候老师就可以去河北救济一州百姓了。”
沈初挑眉,看了眼李长安“你这次回长安又抱上了新大腿竟然有底气三年内就能将我从科举后的七品小官扶持至四品刺史。”
李长安也不瞒沈初,她得意道“我帮了杨玉环一个大忙,和她结成了盟友。”
“难怪你这样有信心。”沈初明了。
地方四品官员本就比长安朝廷上的四品官员容易谋取,又有杨贵妃这个枕头风和李长安这个受宠公主吹耳边风,想将他扶持成一个下州的刺史还真算不上什么难事。
“哼哼,你学生我人见人爱,区区杨贵妃,还不是手到擒来。”李长安得意道。
又和沈初商量了一会如何在漳县开展水利工程,李长安就辞别了沈初,去荆州刺史府寻张九龄了。
只是张九龄的书房中却不止有他一人。
容貌俊秀出尘,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道袍,神态潇洒,头上并未带幞头,而是以进贤冠笼发,腰佩玉带,姿态出尘。
年纪轻轻,观其与张九龄相处,却是平辈相交。
李长安眼角的余光看到桌上那两杯清茶,心中有了计较。
这是当初她送给张九龄的茶叶,张九龄一向珍惜,唯有友人上门拜访他才舍得拿出来待客。
“老师”李长安眨眨眼,询问的看向张九龄,等着他给自己介绍这人。
张九龄见到李长安,面上的笑容有多了几分亲切“你回来了这位是老夫的小友,李泌。”
竟是先关心了一番李长安而后才对她介绍客人。
李泌诧异了一下,看着李长安的眼神中带上了打量。
他在外寻仙问道,出山后才听闻三庶人之事,知道了张九龄被贬。李泌本以为按照老友的性情,被贬之后必然郁郁不乐,可李泌登门拜访,迎接他的并不是闷闷不乐的老友,而是胖了三圈的老友。
老友抱着他的胖孙女正享受天伦之乐,见到自己上门盛情邀请自己住下,李泌便在此小住了下来。
只是李泌一直没有想通依照张九龄的性子为何在被贬荆州后依然不见郁色。
如今看来,应当就是自己面前这位老友之弟子的功劳了。
张九龄又向李泌介绍李长安。
“这是我的弟子,你可以唤她李二十九娘。”张九龄语气中带着自豪,“二十九娘之聪慧,不下于你。若说治理一方的本事,说不准你还在我这弟子之下。”
炫耀的语气都要溢出来了。
李泌心中诧异了一下,不下于他,甚至理政的本事还在他之上
他七岁能文,有神童之美誉,六岁时就被圣人召见,和燕国公张说对赋,令圣人刮目相看,更是同张九龄平辈相交,世上之人,还有聪慧更胜他者
李泌看了一眼李长安,视线在她的脸上转了转,尤其在她那让李泌觉得颇为熟悉的嘴唇脸颊上停了许久,方才站起身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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