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过,带着医院走廊中浓厚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陆飞坐在院中的木椅上挂了电话,姚展鹏说会汇来一笔钱,具体什么用途,他没问,陆飞自然也不会讲。
闫绍找了半天才在院子里找到他,他松了口气走过去,“我以为你走了。”
陆飞没回头,只问,“怎么样了?”
“铜头铁臂,死不了。”
陆飞没说话,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卡递过去,“手术费,凑齐了。”
闫绍接过去,“多少?”
陆飞抬手扶住额头,说了一个数。
闫绍沉默,“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武兴发说那么多。”
陆飞没吭声,闫绍还在说,“要不这钱你别出了,我把打官司的钱拿出来垫上,这件事本就怪我。”
“别说了。”陆飞闭上眼靠在木椅上,“你去看着吧。”
“对不住。”
陆飞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站起来,踢倒了木椅旁的垃圾桶,“我他妈让你别说了!”
武兴发在手术后一个小时就醒来了,他按了呼叫铃,却叫来了闫绍。
武兴发今年不过二十五,年长他们几岁,家里还有一个兄弟,他们名下有一家公司,平时为财产斗得你死我活,关键时刻,却是个杀伐决断的性格。
武兴发兄弟伸出几根手指,“这个数,一分不少。”
“拿不来,就等着去坐牢。”
……
闫绍一拳打穿了走廊里安全阀的玻璃门,那声巨响招来了护士站的工作人员,护士姐姐对着他们严厉的教育一番,拿到赔偿款后才缓缓离开。
闫绍气的夹着烟的手在抖,“他这是想让我们死。”
陆飞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
……
当天清晨,陆飞坐最快的航班回到了平城,到陆家墓地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
陆飞从的士上下来,进入墓园,他来到一株垂柳树下,在一排墓地中找到了爷爷的墓碑,再往里走些,便看到了父亲陆景曜的墓。
陆景曜怕晒,临终前特意交代让他在墓地旁种的两株松柏,如今已亭亭玉立,绿树成荫。
陆飞在墓前跪下,双手微垂,跪的笔直,他静静望着墓碑,沉默了有一刻钟,等到太阳从云中破出,他才缓缓地说:
“爸,对不住,我折腾了这么多年,终究是辜负了陆家,儿子不孝,没本事建功立业守住陆氏。”
“我这些年在找路,却越走越黑。”
“今日无颜面对各位祖宗,我陆宸宇自幼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惯了,父亲一走,我便原形毕露,说到底,我就是一块朽木,朽木不可雕,是我愧对各位列祖列宗,儿子来认罪!”
“但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陆家因为我而蒙羞,我造的孽,我自己来扛,所以从今往后,陆家再无陆宸宇,你们就当…”陆飞的声音一哽,几滴眼泪掉落在冰凉的大理石板上,他顿了顿,背脊一弯,“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孙子、儿子。”
说完,他在大理石地板上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一个踉跄差点将他绊倒,陆飞拂走墓碑上的杂草,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墓园外走。
刚刚还出晴的天,此时竟下起瓢泼大雨,陆飞一直走,没有回头。
当地新闻报道,H市一家加工酱厂宣布破产,听闻公司更换法人且转让全部股权,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是的,只在一夜之间,大厦倾颓,用不上一朝一夕,只需要有些人,一句话的事。
没什么好难过的,就像陆飞说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欠你的,我会自食恶果,一一偿还。
……
闫绍说,陆飞一直在睡,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钟宓湘担心的不行,“这样下去,非得熬出一身病来,他的胃本来就不好,今天下午你务必得把他拉出来吃东西。”
闫绍点点头,“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一定!”
手机铃声吵醒了沉睡的人,接起来听对方噼里啪啦讲了好一阵,陆飞才后知后觉听出电话对面的人是他的大学导员王秋柔。
“陆飞呀,全班的学费就差你的了,今年可别像去年那样一拖拖半年,你这样,老师也难做,不好跟财务部交代。”
陆飞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他从床上坐起来,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掀开被子问,“和光,现在几点了?”
许久没讲话的嗓子沙哑的不像话,像是含着砂砾。
闫绍听到动静,立即站起来扒在他上铺的床头,“下午五点了,你是不是饿了?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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