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华,朔北王问你去不去赛马……”
“不去!”
第二日,初华再听到赛马二字的时候,回答得毅然决然。
暮珠看着她的神色,忍不住笑起来。
自从昨日她从那河里出来,就一直这副模样,那个脸红得熟透了似的,上了岸就直奔马车里。换好了衣服,她却不肯离开,鱼烤好了,朔北王派人来叫她过去吃,她也不去,最后还是将军赏了脸,跟着朔北王大快朵颐。
“你啊……”暮珠好气又好笑,点点初华的脑袋,“你纠结什么,朔北王都没放心上,你倒这般别扭岂不是欲盖弥彰么。”说罢,她凑过去,“再说了,你连人家全身都看过了,抓个裆算什么……”
“别说了别说了!”初华瞪着她,脸上烧灼。
“好了好了,不说。”暮珠拿过绣花绷子来,一边绣花一边叹气,“唉,你真给我们中山国女子丢脸,在中山国,女追男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我要是你,既垂涎朔北王又有这么多可趁之机,早就下手了,吃了再说……”
“啊啊!”
“好,好……”暮珠笑得贼贼的,不再刺激她。
“喵。”将军坐在一旁,舔舔嘴,边上还留着昨夜烤鱼的香味。
初华用帕子给它擦擦嘴,把它抱在怀里。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反常,可是忍不住。
自从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初华便一直小心翼翼的。朔北王这个人,她大致还算了解。她一开始就没有误会过他三番两次帮自己是出于纯粹的好意,后来也证实,他是看出了自己在火器上的本事,所以才对她多加照顾。他教自己武术,也是为了将来东奔西走,她能够自保,更好地效力。
这样一个人,能够把握所有,越是靠近,就越觉得他深不可测。初华不可避免地喜欢他,却又不敢放下心来亲近他。
他会喜欢她么?这个问题,初华想过很多遍,越想越没信心。
他比她懂得多得多,经历比她多得多,在几个月前,他们还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有时,初华很想索性问问他,跟他谈一谈,听听他对感情的想法。但是她发现自己怯懦得很,在他面前的时候,甚至不敢让他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哪怕是蛛丝马迹。
归根结底,初华觉得自己在害怕。
害怕他对自己并没有那个心,害怕她在还不知道他心意的时候冒失打扰,害怕他拒绝,让现在这美好的感觉变成黄粱一梦……
夏初华,你是胆小鬼。心里一个声音说。
初华抱着将军,把头埋在它柔软的皮毛里,懊恼地紧闭眼睛。
“不来么?”元煜听得田彬来报,看他一眼。
田彬讪笑:“夏公子说……头疼。”
头疼?元煜皱皱眉,觉得鬼扯,什么头疼。
“不来就不来,由他。”元煜淡淡道。
田彬应一声,退开。
元煜骑在马上,望向远处的山野,忽而觉得百无聊赖,想起昨夜的事,啼笑皆非。
他也没料到,这小女子会突然别扭起来。昨日那事,说起来,其实自然得很。
当然自然得很,他在她面前一丝不挂都两回了,昨日那事比起来,简直就是个玩笑。
元煜本指望着她红个脸,装作毫不在意地耍个赖,没诚意地道个歉,看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其实也很有趣。
可是谁想,她居然红着脸,一声不吭地上了岸,再不肯露面?
元煜诧异十分。
不禁思索,为什么呢?难道真是自己多日来教导有方,这小兽突然识礼知耻了?
元煜有些无语。
有时,他觉得自己挺可笑,他的兄弟们,甚至那些地位远不如他的民间男子,有了喜欢的人,似乎从来不像他这样瞻前顾后。
搁在很久以前,他也许会直接走到她面前认真地对她说,孤看上你了,跟孤走吧。他朔北王一表人才风采翩翩,论地位有地位论权势有权势,应当不会有哪个女子拒绝。但是,到了朔北之后,元煜给自己订了规矩,直到……遇到夏初华。
他曾告诫过自己,不要再靠近她。
可这个决心下了没多久,他就忍不住自己破坏掉了。他教她习武,说得好听是为了让她更好地自保,但何尝不是出自私心?
他不可抗拒地想要接近她,待她好,希望每天看到她。
但是,他没有想到,一朝失算,这个小女子像一只猫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远远蹿开。
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她连话都不肯对自己说了。
萧元煜啊萧元煜,他心里郁闷,你真是在男人堆里混久了,连个女子都摆平不了。
女子……元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云中郡离五原郡不远,车马一路向东,水草愈见丰美。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湛蓝的天空下,群山延绵,城邑却越来越繁华。
清晨,阳光明媚,离云中城还与十余里的时候,元煜忽然来到初华的马车旁。
“出来,随孤先去云中城。”他对初华说,身后带着额上雪。
初华讶然,看出元煜唇上新贴着的小胡子,觉得有些莫名。
“为何要我去?”她说。
“也可以不要你去,不过你这腿脚荒废了两日,不随孤骑马,待去到云中城要扎两个时辰的马步,”元煜不紧不慢道,“你选。”
初华瞪起眼睛,元煜却不与她多说,将一根马鞭扔给她,径自调转马头。
暮珠笑嘻嘻地挤着眼,初华脸皮发烫,不知元煜脑子里在想什么,只得跟上。
元煜向田彬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只带着初华寥寥数骑,朝远方的城池奔去,将众人抛在后面。
云中城乃是北边重镇,建城几百年,耸立在草原与群山之间,道路上,来往的行人车马络绎不绝,一看即知是个繁华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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