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传来了房门被打开的“吱呀”声,晴明神社原本是一片虚无的鸟居内风云变幻,渐渐转为漆黑的空洞,犹如一头远古的凶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我望了望深陷回忆悲喜交集的雪姬,不由得叹了口气,或许刚刚形容的不对,那不是凶兽,即便是,也是头悲伤至极的凶兽。
大家跟着雪姬走向鸟居内那无尽的黑暗,或许是经历过太多不寻常事的缘故,无情竟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可司徒衍却不然,此人自到了这里就显现出一股子浓厚的兴趣,看见什么都新奇,若方才不是我硬拽着,恐怕他早就上鸟居那里碰壁去了。
对于他这种旺盛的精神力,我一直都头痛不已,心下很是懊悔带他过来,但是若让他刻意躲避这些诡异非凡的事物,又觉得对于他的成长和历练没有好处,所以真的是苦恼至极,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的拉住他,并且用凶狠的眼神威胁他,至于管不管用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终于走入了晴明神社内,饶是我心系司徒衍的不安分,也仍然被神社内的景象所震撼。本以为通过了鸟居的黑洞内会是另一番天地,谁知放眼望去还是一片黑暗。
从阳光明媚的午时一下子进入到这样的黑暗中,就算是神仙也得有个适应的过程,等眼睛逐渐熟悉了这里的异样,我开始凝神细望,原来并非是暗无天日,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我知道,那是御神灯的光芒。
不由得抬头看向天际,明月当空照,已是午夜时分,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这结界不但自成一体,还能借用外界的星月之辉,并将自然界的午时转换成了神社内的子时,单是这份能力已经胜过不知时间为何物的七星灯阵了。
神社内随处可见白色旗帜配红色的晴明桔梗印,如果在白天蔚蓝色天空的映照下,应该会很好看吧,可惜夜晚的黯淡与寂静破坏了这份美感,反倒平添了三分诡异和恐怖。
幸好还有数不胜数的御神灯,在这个空前静谧的夜晚徐徐绽放,通红的亮光一点一点的抚慰了我们由黑暗而升腾起的烦躁心绪。
向后望望,刚刚通过的鸟居依然屹立在我们身后,看来发动起来的果然只是个保护结界,内里的构造并未改变,还是神社本来的样子。但是,为何会将时光调整成暗夜的模样呢?
“只有夜晚,才是天地精气最浓厚也最纯粹的时刻。”走在前面的雪姬淡淡说道,似解释又似自语,“而午夜,亦是妖魔邪祟出没的最佳时间,曾经我最喜欢的就是夜晚,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才能与他联袂而出,堂而皇之的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并肩作战。”
或许,安倍晴明将保护法阵启动后的时空调制成午夜的模样,其原因并不复杂,只是对于昔日携手江湖的一种缅怀。如果他不惜施展颠倒时空这样高深的术法,不过是为了博红颜一笑,那么雪姬这些年来的痴情也不算虚妄,至少她爱着的那个人,也曾拼尽全力的爱过她。
到底是怎样一位男子啊,能够得到雪姬这样的女子青睐,甚至甘愿转化为式神相伴而依然无怨无悔。曾经,他们有太多的机会与理由在一起,却偏偏为了不辜负另一个女人,也就是晴明名正言顺的妻子,而选择以战友的身份长相厮守,终生都没有越过那道坎,这种定力对于男子而言更加难得。
安倍晴明一生历经两个女人,他的妻子得到了他的名分与尊重,雪姬则得到了他全情投入永不磨灭的爱恋。说起来,最可怜的不是沦为式神的雪姬,乃是那位始终徘徊在他俩心门之外的正妻啊。
一想到雪姬的付出并非无有回报,我也止不住的代她高兴起来,猛抬头竟见到半空中出现一道的虚影。
在刹那间我以为见到了安倍星罗,同样是俊美出众的面容,但这男子却比星罗多了份气定神闲的男儿气概。看年岁也比星罗大了十来岁,如果说星罗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那么眼前的男子则绝对算得上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只见他头戴高高的三角状乌帽子,一袭白色狩衣,手执桧扇轻摇。眉宇间流荡着温文尔雅的浩然正气,一派俊逸隽永、高贵清华的出尘气质。
雪姬陡然看到那影像,娇躯巨震,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却始终不言不动,更不敢移开眼光,只一昧死死的盯着那男子痴看。我暗自叹了口气,上前扶住她那止不住颤抖的身躯,仅仅是个影像就令平素冷静惯了的雪姬几近崩溃,安倍晴明的魅力可见一斑。
“雪姬,你还好吧。”那影像居然是活动的,清澈若溪流的声音自安倍晴明的口中传递出来,而雪姬,竟因为这一句久违的问候泣不成声。
“晴明,你真的是我的晴明?”雪姬扶着我上前几步,举起手臂贪婪的伸向高空,却与安倍晴明的影像对穿而过,满脸害怕失去的小心与忐忑。
他笑了,很难形容那是怎样一种笑容,似了然似顿悟似云淡风轻又似饱含深情,犹如春风拂面,又像溪水润足,端得是好听又舒服。
“我自然是你的晴明,一直都是。”安倍晴明笑罢,也如雪姬般看不够似的痴痴的与她对望,“这是我留下的一段精神影像,也是我在人间的最后一丝痕迹,只为了跟你说一句话,一句在我生前来不及说的话。”
“什么话?”雪姬渐渐止住了颤抖,却依然紧紧的攥着我的手指,那惊人的力道,生疼生疼。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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