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守业一见那老者出舱,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鸡奔碎米,“爹爹息怒,孩儿也是受人哄骗,再也不敢了。”
“住口!”方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以手点指,哆哆嗦嗦地道:“我方青山怎么会养出你这个卖国求荣的忤逆子,真是家门不幸。”
“爹爹息怒!”只听一声娇呼,紧接着又从船舱中走出一名女子,此女子长裙坠地,云鬓高挽,面容娇美,神情干练,想来便是方家的当家长女方大姐。
方大姐一把扶住颤巍巍的老父,帮他揉搓胸口顺气,一边劝道:“爹爹不必着急,如今货物业已追回,并未流入他国遗患,实是天大之喜,二弟他年轻识浅,一不留神上了别人的恶当也未可知。”
方老爷子将手一摆,森然道:“我看这畜生明明就是与那帮倭人同流合污,多亏你警醒,提前看出来端倪,这才禀告了知府大人及时赶来阻止了一次大祸,不然方家这次可真的要愧对列祖列宗了。”
方守业自方大姐出舱便怒目而视,这时听了方青山之言,更是换了一副脸面,就势从地上跳起来,手指方大姐大骂道:“原来是你这贱人坏事,我早该猜到,哼,若不是你成天不守妇道,颐指气使的压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又怎会为了证明给爹看这才铤而走险!”
“你!”方老爷子长叹一声,惨然道:“家门不幸啊,你铸下这等大错,你姐姐为了保你,来之前不知跟知府大人说了多少好话,你不思悔改居然还敢怨恨。你这畜生平日里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我也不跟你计较,但如今通敌卖国,实是大节有亏,若不严惩,岂能服人。”
方守业此时也是横了心,激动的叫道:“我不用她求情,若没有她我怎会落到今日的田地。爹,我才是您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她就是招来一门女婿也终究是个外人,您就忍心看到方家百年的基业落入他姓么。”
方青山面白如纸,神情萧索,疲惫的道:“这样的儿子,有不如无,老夫就算死后无子送终也不能留下你这个吃里扒外,不知好歹的孽障。”
“爹爹!”方大姐面露不忍之色,拦住老父道:“二弟纵有千般不是,毕竟是我方家唯一的血脉,我相信经过此事之后,他定能迷途知返,您就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扬州知府也出声劝道:“方老爷不必如此,令郎虽然不肖,但毕竟尚未铸成大错,日后让他将功折罪也就是了。”
方青山半晌无语,面色变了数变,良久方道:“周大人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只是方家偌大的基业,不能在我手蒙上污点,此子不除不足以平民愤,安家宅,只有严惩才能杜绝他人再犯。”他言罢回顾左右,沉声喝道:“来人呐,把方守业拿下,我今日要以家**处。”
方守业直到这时才真正害怕,知道父亲并非空言恐吓,看到上来的家丁一边一个将他双臂擒住,他复又跪倒在地,颤声哀求道:“爹爹,您真的要处置了孩儿吗,我就算有千般不是,毕竟是您亲生的孩儿啊。”
方青山突然老泪纵横,悲泣道:“守业,莫怪为父心狠,正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今日才不能徇私饶你,为了方家的清白,和祖宗的基业,你安心去吧。”
“不!”方守业死命挣扎,崩溃的叫道:“我不要死,我是你的儿子,你让我生就生,你让我死就死,天底下哪有这样狠心的父亲!”
方青山背转了身子,深深吸了两口气,断然道:“动手!”
又有一名家丁上前,手持一条白绫套住方守业的脖颈,方守业犹自挣扎嚎叫,声音凄惨难当,方青山身子晃了两晃,但终究没有回头。
方守业声音渐渐转小,气若游丝,最后终于没了声息。在场众人见到这方家老爷如此大义灭亲,不禁又是敬佩又是叹息。温子曦露出怜悯之意,不忍再看,也学方青山般将身子背转了过去。
其他跟随方守业的家丁俱都吓得浑身打颤,一个个低头跪下认罪。一时间海面上寂静无声,只闻心虚者粗重的呼吸之声。
良久良久,方青山抖衣袖拭了拭泪,转回身面对众人,他见到商船上次子的尸身,身子又是一晃,连忙扶住守护一旁的方大姐,厉声喝道:“赵世济何在!”
先前一直帮着方守业筹划的那个管事战战兢兢的站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早已唬得唇青面白,连连叩头道:“老爷饶命啊老爷,小人都是听从公子爷的差遣,其他的一概不知。”
方大姐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此时听了冷哼一声,道:“赵世济你少在这里硬装无辜,其中联络奔走之职不是由你全权负责么,若不是你这刁奴见利忘义,哄得我二弟耳软心活,又岂会有今日之事。”
赵世济大骇,又对着方小姐磕头道:“大小姐明鉴,我们做奴才的,还不是主子吩咐什么便做什么,一向惟令是从,不敢自专。”
“你还敢狡辩!”方大姐自官船迈入商船之上,来在赵世济近前,气呼呼的道:“你还我二弟命来。”
赵世济偷眼观瞧,见到方大姐的三寸金莲近在咫尺,突然目露凶光,一跃而起,左手揽住发方大姐的纤腰,右手寒光一闪,从袖中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她的咽喉,对方青山言道:“老爷可还要小姐的性命?”
方青山大惊,抢前两步怒道:“赵世济你这狗奴才,居然敢胁迫与我。”
赵世济哈哈大笑,道:“老爷说得好,我们做奴才的,做得好了,功劳是主子的,做得不好,便成了替罪羔羊,左右是个死,能拉上小姐陪葬也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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