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裳想起很多年前,孔澜从人间带了几出戏本子回来,指着上面的小人儿,笑说正是他和她,她年幼不谙,只记住浮光掠影间,笔墨泓然的一句。
青梅尚小,山雨未歇,执子之手,灯火渔樵,晏晏共白头。
——《百灵潭·乌裳》
一)
百灵潭的乌裳与孔澜积怨已久。
自乌裳记事起,孔澜那只烂孔雀就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嘲笑与讥讽。
他们一同在百灵潭修行长大,搁人间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但听听他们互相给对方的评价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了。
乌裳眼中的烂孔雀——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风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只孔雀,臭美又自大,刻薄又歹毒,喜欢卖弄文采,实则无知无耻的恶心男人。
孔澜嘴里的臭乌鸦——嫉妒他人美貌,自己却求而不得,一身乌衣,心中却向往光明,用冷傲和不屑来伪装自己,在痛苦与自卑中苦苦挣扎的丑乌鸦。
不对,还得加上一条,苦恋孔雀公子却有自知之明,将感情深藏在心中的痴情可怜种。
因为最后这一条,乌裳曾勃然大怒,抖起一身乌鸦羽,与孔澜在百灵潭恶战三天三夜,难分胜负。
事后孔澜逢人便道,乌裳苦恋他无果,被戳穿心事,恼羞成怒,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想毁掉他……
这日,云淡风轻,百灵潭边。
一只乌鸦啄着潭水,梳理着自己乌黑发亮的羽毛,正专注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讨厌的声音。
“哟,好丑的乌鸦啊!竟还敢蹲在水边照镜子,也不怕吓死自己吗?”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乌鸦眸光一厉,抖了抖翅膀,化作一身乌衣的清秀姑娘,回首射出几根乌羽箭,半空中那个五彩斑斓的身影闪身避过,笑嘻嘻地道:
“怎么,想谋杀亲夫吗?”
乌裳一甩湿漉漉的长发,恶狠狠道:“不要脸的烂孔雀,滚开我身边三尺之外,看到你就倒胃口!”
孔澜摇着扇子,悠悠走近,一身衣裳五光十色,衬得他美貌无双。
他望着怒目而视的乌裳,摇头贱兮兮地笑道:“啧啧,我是不是戳破少女家的心事啦?恼羞成怒了?”
乌裳满脸煞气,咬牙切齿地克制住心头怒火,扭头不再去看那张无耻的嘴脸。
偏偏孔澜就不识趣,凑到乌裳耳边吹了口气:“等我做了百鸟之王,一定将乌鸦一族赶出百灵潭,这么丑陋的飞禽,真是丢了我们鸟灵的脸。”
“你敢!”乌裳被轻易激起斗志,头上的乌羽杀气腾腾地飘扬着,“这次任务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百鸟之王还轮不到你这烂孔雀!”
三个月前,百灵潭的老鹰头坐化了,百鸟之王的位置一时空缺,新的家主将在羽族年轻一代中选出。
经过重重比试,乌裳与孔澜作为最耀眼的新秀脱颖而出,角逐到了最后。
今天,是他们最后一局,考验的不再是他们单打独斗的本领,而是要让他们联手完成一个任务,最终经过评判后分出胜负,定下百鸟之王的人选。
为此他们在潭边共同等待着一个人,那人风华绝代,比之孔澜的美貌还要多一份仙气,清贵得不容侵犯。
正是百灵潭的主人,春妖。
潭边,孔澜与乌裳还在斗嘴之际,微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潭水泛起涟漪,一道幽蓝身影踏风而来,长发如瀑,衣袂摇曳
春妖来了。
孔澜与乌裳齐齐跪下,耳边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含着一丝淡笑。
“抬头看看,这便是你二人此番的任务。”
孔澜与乌裳应声抬头,只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春妖怀里竟抱着一个蛋,确切地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蛋,如凡间婴儿那般大小,洁白胜雪,光滑漂亮。
孔澜结巴了:“难,难道要我和那只臭乌鸦一起来,来孵化这个蛋……”
乌裳一巴掌打去,孔澜避闪不及,脸上瞬间多了五个手指印。
乌裳看也不看他,对着春妖伏地一叩,平静道:“请主人明示。”
春妖淡淡一笑:“三天前,这个蛋从天而降,落在了百灵潭,好歹也是性命一条,我要你们找出这个蛋的来处,将它送回它该去的地方。”
孔澜捂着脸,恍然大悟。
简单来说,就是要他们找出下蛋的主,然后把娃给他父母送回去。
多稀奇,竟是要他们做一回送子观音,上演一出白蛋寻母记。
二)
桌子上,通体雪白的巨蛋安静地躺着。
孔澜围着蛋左三圈右三圈地研究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夸张地嗅了嗅后,对乌裳道:“你不觉得上面有股很熟悉的味道吗?”
乌裳皱眉,凑上前一闻:“是什么?是……花香?”
“对,就是花香!”孔澜摇着扇子,眉开眼笑:“这可不就是紫云洞的花香吗?”
乌裳表示怀疑:“你怎么知道?”
孔澜好不得意,抛了个媚眼:“那里的芙蓉妹妹是我的相好,每年都要来给我送瓶百花酿,那香气可是醉人得很啊……”
“恶心!”乌裳一脸嫌恶地打断,抱起蛋就往窗外飞去,孔澜扇子一收,赶紧跟上:“喂,臭乌鸦,想过河拆桥啊,等等我!”
事不宜迟,他们当即动身,赶往了紫云洞。
一进山谷,花香袭来,如烟的花海美不胜收,山谷口却设了一道紫色的结界,乌裳与孔澜被挡在外面,不得进去。
孔澜摇着扇子,得意一笑:“我这就叫出我的芙蓉妹妹,让她去通传一声。”
乌裳白了他一眼,“不用了。”她将蛋往孔澜怀里一抛,纵身飞起,以千里传音高声道:“我二人奉百灵潭春妖之令,有事相查,特来拜访紫云洞主。”
不一会儿,花海波动,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所为何事?”
乌裳望了一眼巨蛋,一时语塞,孔澜连忙飞起,大声接道:“为了一个蛋!”
紫云洞里,仙雾缭绕。
乌裳与孔澜总算见到了紫云洞主,琼花娘子。
琼花娘子性情孤傲,板着一张冰雪脸,一听他们说明来意后,身上的寒气一下更添三分。
“荒唐!你们竟敢怀疑我紫云弟子不贞,好大的胆子!”
孔澜赶紧摆手:“不,不是的,还请洞主息怒,我们只是闻到了这蛋上面的气息,和紫云洞的花香一模一样,所以才想要来查证一番……”
“一派胡言!”琼花娘子勃然大怒:“谁不知道我洞中清规,紫云弟子佟生不得嫁,个个都是冰清玉洁的处子,才能照看出山谷一片不被世俗所玷污的花海,怎么可能与人私通?更不可能生下这个蛋!”
紫云洞主一向威严,说一不二,洞中站着的两列女弟子被她震得噤若寒蝉。
孔澜眼尖地看到他的芙蓉妹妹躲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旁边的白衣花仙更是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是与不是,洞主的清规可不能保证。”乌裳冷着脸,一身气势不输琼花娘子。
孔澜暗叫不好,两个母老虎撞到了一起!
果然,琼花娘子脸色一变:“你敢小看我洞中清规?春妖是如何治理百灵潭的,怎么教出你们这样的混帐东西,再敢胡言污蔑,小心我在天帝面前告上一状!”
乌裳一声冷哼,刚想开口,孔澜连忙拉住她,对着琼花娘子一摇扇子,摆出一脸万人迷的笑:“洞主,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恕不远送!”琼花娘子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挥手,两根巨大的花藤瞬间伸出,缠住了孔澜与乌裳的身子,将他们直直甩出了花海。
孔澜抱着蛋从高空坠落,做了肉垫,摔得鼻青脸肿,乌裳也是灰头土脸。
初战告败,孔澜心有余悸:“太可怕了,嫁不出去的老处女果然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三)
乌裳与孔澜带着蛋在紫云山脚的小镇住了下来,准备从长计议。
他们在小镇的唯一一家客栈住下,客栈竟只有两间客房了。
孔澜大喜:“臭乌鸦你梦寐以求的一天终于来了!”
他拿着扇子,指了指自己和乌裳:“我和你一间。”又指了指蛋,“蛋一间。”
乌裳一巴掌打去,“滚远点!”她一把抱过蛋,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孔澜捂着脸欲哭无泪。
一连在客栈住了半月,乌裳按捺不住了,想再闯一回紫云洞,孔澜拉住她,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乌裳将信将疑:“你确定?”
孔澜扬眉一笑,摇扇道:“当然,你便等着瞧吧。”他用扇柄敲了敲蛋,拖长了声音吟道:“这就叫作,孔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果不其然,在两天后的一个半夜,鱼上钩了。
放在摇床里的白蛋不见了。
黑暗中,一个身影闪现,抱起蛋跳出了窗外,匆匆逃去,纤秀的背影瞬间融入了夜色中。
这一切,均被躲在暗处的孔澜与乌裳尽收眼底。
那窃蛋者不是别人,正是紫云洞的女弟子。
那日孔澜附在乌裳耳边说的是
“你不觉得角落里那个白衣花仙抖得很可疑吗?”
她站在芙蓉旁边,她的害怕和其他人不一样,那是一种做贼心虚,东窗事发的害怕。
孔澜万花丛中过,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流。
当下他朝乌裳一挤眉,笑得得意洋洋:“这下可以来个人赃并获了。”
乌裳瞥了他一眼,“算你还不是一无是处。”说着她身子一纵,飞身追去。
他们一路追着那个纤秀身影,在月下林间穿梭而过,孔澜高声喊道:“小花仙,别再跑啦,我们都看到你了!和两只鸟比速度实在没必要啊。”
那白衣花仙受了惊后,反而越跑越快。乌裳瞪了一眼孔澜,出手就要射出乌羽箭,那花仙却似有所觉,回首拂袖,几道花藤疯狂滋长,阻断了他们的路。
土地翻裂间,无数个大坑涌现,孔澜一脚踏空,落入坑中。
乌裳闻声回头,孔澜已经坠入深坑底部,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在上面一声喊道:“烂孔雀,死了没有?”
孔澜的声音遥遥传来:“呸!我死了你单相思谁去?就是被藤蔓缠住了,数不尽的藤蔓……”
乌裳翻了个白眼,“那没死我就去追花仙了,你自己想办法出来。”
她乌衣一闪,就要飞起,坑底下的孔澜急道:“喂!臭乌鸦你还真走啊!”
“谁让你自己嘴贱?”说是这么说,乌裳还是无奈地射出几支乌羽箭,那箭破空而出,带着寒光“刷刷刷”地射进坑底,斩断藤蔓,好一阵折腾后,才总算让孔澜脱身。
两人继续追去,不知不觉间,天已蒙蒙亮起,薄雾初升,他们掠过林间,加快脚步,循着花香气息追去。
当追到时山崖顶上时,惊愕万分的一幕发生了。
四)
大风猎猎中,白色透明的结界里,白衣花仙抱着白蛋,深情地抚摸着,嘴中念念有词,像母亲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孔澜与乌裳上前,只听到她正喃喃着:“娘亲不是故意丢掉你的,我可怜的孩子,你根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是娘亲不好……”
孔澜觉察出不对,赶紧高声问道:“小花仙,孩子的父亲是谁?”
白衣花仙身子一颤,抱紧蛋泪流满面,一脸决绝:“我不会说的!我已经向师父承认,被师父逐出紫云洞了,可我宁死也不会连累他!”
乌裳皱眉:“为了个破男人值得吗?”
花仙痴痴地望着前方,似乎她爱的人就站在眼前,“值得不值得,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能被他爱一场,我已经心满意足,我不会再给他惹麻烦了……”
结界微微震动起来,花仙凄然一笑,轻轻吻了吻怀中的白蛋,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孔澜惊觉,上前就想闯入结界:“不好!她要带着孩子一起死!”他衣袂飞扬,却被幽光弹出,此界乃花仙毕生功力所结,根本就进不去。
便在这时,白衣花仙已然举起蛋,痛苦地一声叫唤,身上白光大作。
她竟在自毁元神!
乌裳瞳孔骤缩,乌羽箭破风射出,却都被结界震飞。
孔澜急呼:“不要!”
却为时晚矣,痛楚的凄厉声中,白衣花仙的身体已开始灰飞烟灭,她手中的白蛋也在剧烈震动着,眼看着就要一起湮灭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白蛋如有灵性一般,竟散发出一道红光,猛地一震,脱离了白衣花仙的手,结界也在这霎那间多了一道裂缝。
说时迟那时快,孔澜手中的羽扇一下飞出,直直射入那道裂缝中,口子瞬间被打开,整个结界支离破碎。
乌裳纵身跃出,飞至半空接住那个蛋,耳边却听到“咔嚓”的声音。
孔澜奔至花仙身旁,欲封穴救人,却已来不及了,那身白衣一声凄笑,片刻间就要形神俱灭了。
泪水肆漫,满眼朦胧中,她仿佛看见那个俊挺的身影向她走来,修长的手指夹了一朵月白的小花,插进了她的头发里。
那一天,迷蒙的黄昏里,她站在花海中央,他沐着微光向她走来,如梦如幻。
他抚过她的脸颊,对她说:“繁花三千,我只取这一朵。”
心头一暖,她跌进他的怀里,他住进她的心里,从此心甘情愿。
万劫不复。
白衣花仙闭眸浅笑,最后一滴泪落下,她终于如烟消逝,化作漫天花瓣,纷飞而下。
一片花雨中,孔澜与乌裳怔怔站着,望着满天的月白花瓣,心弦触动,每一片都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故事,一份不悔的情。
乌裳伸手接住一片花瓣,一声叹息,带着惋惜与不解:“真的值得吗?”
孔澜透过花雨,望向乌裳,眼神蓦地温柔起来,他心中一动,忽然有了冲动,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一声
咔嚓。
一声清晰的咔嚓。
蛋裂开了。
孔澜低头一看,乌裳怀里的蛋竟然裂开了,白色的蛋壳一点点剥落,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钻了出来。
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眉开眼笑的小奶娃第一眼就看到了乌裳,小嘴巴流着口水,伸出手贴近她胸口撒娇,头上两个小角煞是可爱。
那风中摇摇晃晃的,竟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小龙角!
孔澜与乌裳呆滞了片刻后,异口同声道:“原来这是一个龙蛋!”
五)
花仙到死也不愿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怕坏他名声,看她坚持决绝的模样,那人一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恐怕不仅仅是四海龙宫之人,更是皇族贵戚一类。
乌裳抱着小奶娃,一面费力地拨开他贴紧胸口的小脑袋,一面听着孔澜的分析,皱眉问道:“那如何确定究竟是四海何宫之人?难道要一片海一片海地去找?”
“当然不能!”孔澜羽扇一打,挑眉道:“那样不但费时费力,毫无头绪,而且就算找到了,那负心汉也绝不会承认,平白地惹来麻烦。”
乌裳眉眼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那小奶娃趁机又将脑袋贴到了她胸口上,一脸陶醉。
孔澜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抓着龙角拨开那脑袋,望着乌裳道:“我倒有一计!”
龙娃被抓疼了,扭动着身子,张口就要咬上孔澜的手,孔澜轻巧一避,一挥袖,羽扇上飘出四根七彩羽毛。
绚丽的羽毛飞到空中,荧光摇曳间化作了四只五彩斑斓的飞鸟,灵动地扑闪着翅膀,飞到地上叼住了四片月白花瓣。
“这四只鸟将分别飞往东、南、西、北四海龙宫,我在这四片花瓣上凝聚了灵力,也寄托了花仙临终前的痴情不悔,到时四海会下一场花瓣雨,龙蛋真正的父亲将感应到这份情意,一见便会明白一切。”
孔澜得意洋洋:“飞鸟会带去我们的气息,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在这里,守株待兔。”
乌裳一喜,看着飞鸟衔花而去,明白过来。
无论那人是谁,他一看到花瓣就会知晓一切,到时他一定会赶到这来,找回儿子也好,“毁尸灭迹”也罢,他都会有所动静。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在此处静候佳音,来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
乌裳望向孔澜,眸中颇有些些刮目相看的意味,孔澜满脸得色,叉着腰扇了扇风:“不用太崇拜我,叫你见识到了我的非凡才智,又让你心底对我的暗恋加深,实在不好意思。”
乌裳一声哼,眸光瞬间冷了下来:“狗改不了吃屎。”
她话音未落,怀里的孩子忽然鼻子一皱,哇哇大哭起来:“吃,吃……”
胖呼呼的小手摸着肚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乌裳,漆黑的眼眸中写满了抗议,分明在说我饿了,我饿了!
孔澜与乌裳一下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向对方:“你带过孩子没?”
六)
龙娃穿着红肚兜,头上戴了个小帽子,遮住了他白胖的龙角。
他勾着乌裳的脖子,眼珠子直往她衣服里瞟,嫣红的小嘴流着口水不住道:“饿,饿……”
乌裳头疼不已,扒开那个小脑袋,再次望向门口,那烂孔雀怎么还没回来?请个奶娘至于这么久吗?
正想着,门忽然被踢开了,孔澜举着扇子艰难地露出一张脸,身后是潮水般的大胸妇人,前赴后继的,汹涌得几乎都要将他扑倒了。
孔澜喘不过气来:“我,我原本只想请一个……结果她们都要跟我来……”
乌裳抱着龙娃在座位上呆若木鸡,好一阵无言后,她一抬眼,瞪向孔澜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恨铁不成钢。
这厮就会美貌惑人,蒙蔽无知妇孺,害人害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有眼尖的奶娘看见乌裳怀里粉雕玉琢的娃娃,一声叫道:“小少爷在那呢。”
人群哗然,潮水般的奶娘顿时全部涌向了乌裳,劈手夺过龙娃,掐脸的掐脸,拍屁股的拍屁股,龙娃吓得张大了嘴,鼻子一皱,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重重包围中,奶娘们七嘴八舌,热情高涨。
“多可爱的孩子啊,请我吧,我奶水充足,一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
“夫人可一定得请我啊,我带过周员外家的孩子,娃可聪明伶俐了!”
“别听她瞎说,她带的那娃三天两头就生病,奶水根本不好!”
“请我吧,请我吧……”
(请记住本站地址:www.doupo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