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楚心头狂跳了一下,多年来的磨砺才让他在极短的震惊后,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恢复面上的平静自然。
大宁最高高在上难以得见的男子在这小小一个茶楼里。
江怀楚表情微微僵硬。
拒绝的话他都说出去了……
他心念微动,对着盒中玉多瞧了两眼,才悄无声息挪开目光。
长翎卫一直暗中察言观色,见他在盒子打开的那刻微微睁大了眼睛,如今又忽然沉默不语,自己也一改先前苦口婆心劝说的姿态,默契地保持沉默。
就这么一两秒的微妙,江怀楚瞥向他,长翎卫也好巧不巧看向他,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接一瞬,各自心照不宣低头。
长翎卫个个都是人精,洞察人心,这会儿已经非常非常懂他的心思了,眼珠微转,体贴又为难道:“老爷说他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道理,公子若是不收,便叫小的直接毁了。”
江怀楚适时露出一点惊讶不忍神情。
长翎卫叹道:“这东西虽不是价值连城,却也算罕见,如此宝物,毁了也是憾事一桩,所以公子不如勉为其难……”
江怀楚百感交集地顺着这个他暗示来的台阶下,轻叹了口气:“也是,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长翎卫松了口气道:“如此最好不过,这样老爷也不会生小的的气了,多谢公子抬爱。”
江怀楚双手接过,盖上锦盒,心思百转千回,作揖一笑:“替我向你家老爷道谢,谢才卿出身贫贱,承蒙他不嫌弃,以物相赠,若有出头之日,必定侍奉一二。”
长翎卫愣了愣,确定自己没听错,憋着笑,朝他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身后江怀楚握着锦盒,只觉拿的是烫手山芋。
……
二楼,萧昀抓起剔透托盘里的贡果随意啃了口:“他有说什么么?”
长翎卫神色微微有异,开始汇报。
“若有出头之日什么?”萧昀不耐烦道,“话都说不好了?说快点。”
长翎卫赶忙道:“他说……必定侍奉一二。”
萧昀表情凝了一刹。
他狠呛了下,一时又气又笑:“他当我是爹呢,还侍奉一二。”
这话一般都是门生对老师,再不然义子对干爹说的,总归是晚辈对长辈,平辈间要这么说,那就是……断袖之癖了。
谢遮硬憋住笑,忍不住要为谢才卿说句话:“长翎卫在他面前称您为老爷,那玉也不是凡品,能随手相赠的,怎么说也得当朝三品以上,能熬资历混到这官职的,几乎个个年过半百,他哪里想的到是年轻俊美的陛下。”
“你什么时候也学的油腔滑调的了?”萧昀笑骂。
他回头随口问:“你刚说他一开始不肯要,看见了才收?”
长翎卫点头。
谢遮低声道:“他这是贪财还是慕权?”
一开始不肯要,多半是防备心重或者眼界高看不上,看到了忽然就要了,要么是见东西价值不菲,心动了,要么就是见贵物猜贵人,觉得赠予者位高权重,想结交一二。
是哪种,自毁前言、出尔反尔都不是个安分的,不是贪物求财之徒,就是权欲熏心之辈,俨然和他言之凿凿、胸怀天下的样子不符。
萧昀一时半会儿还真摸不透,也懒得想,蓦地想起那人明明衣着朴素,腰上还要别个绣工精细的香囊,束发的发带要和衣服一个色,两边垂下的发带还要一样长要完全对称,莫名觉得好笑。
“谢遮,你也别总把人想那么世俗,他那点大,不是朝上那群老头子,指不定是见东西漂亮才要的,小姑娘似的。”
谢遮一想,也跟着笑了。
……
客栈内。
从逸仙楼回来后,江怀楚就静坐在窗边,摩挲着手里的玉,一言不发。
江怀楚识玉,这玉是羊脂白子玉,通体洁白,晶莹剔透,没有一丝瑕疵,摸上去如羊脂一般细密温润,表面光泽油亮。
玉呈平安扣形,只不过中间镂空的地方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貔貅。
平安扣保平安,貔貅进财辟邪,寓意是极好的,外观也简单大气,若放在以往,他肯定喜欢得紧,问题是……它是萧昀给的。
太妃知道他遇着事了向来是安安静静的,喜欢一个人坐着默默想后续解决办法,不让其他人操心。
她一向是个耐不住的性子,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轻声宽慰道:“这玉也不一定就是萧昀的。”
江怀楚回神,摇摇头:“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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