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和吻他心爱的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可却是需要手段的。
秦玖很快恢复了理智,指着桌案上的那双鞋子道:“到底要如何查出这双鞋子是苏挽香的?”
颜聿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灼灼,似乎有着焚尽一切的力量,“你只管看着就行。”他起身拉开门,对守在外面的貂蝉道:“把椅子搬到院里,再去告诉王公公,本王累了,听说罪奴中也不乏美人,就挑几个姿容出色的,比如苏挽香、翠兰之流,来为本王解解闷。”
貂蝉答应一声,派人将屋内的椅子搬了出去,放在门廊下,又去向王公公传达了颜聿的命令。
掌事太监王公公顿时有些傻眼,但早也听说过严王行事怪异,不得不过去,挑了六名年轻貌美的罪奴,这其中自然有苏挽香和翠兰,因为颜聿方才点了苏挽香和翠兰的名。
颜聿走到椅子前坐下,明媚日光下,微眯的凤目中,无数绮丽波光闪耀。他一手托腮,目光扫过眼前六名女子,慵懒笑道:“原来传闻是假的,掖庭也没什么美人啊!不过模样不行,身形倒是不错,你们,一个一个来,在院子里走几步,让本王看一看。”
秦玖倚在门边,冷眼旁观着颜聿胡闹,但心中却明白,他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目的。
院子里,正在浣衣的女子们也都停了手,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这深宫寂寞,劳作辛苦,今日这件事,对她们而言,或许也是一种乐趣。
六名女子中,除了苏挽香和翠兰神色平静无波外,其余女子的目光竟然都亮了起来。她们这一生,已经注定要在这深宫中终老了。可若是入了严王的眼,那可就是一步登天的事。于是,对于接下来所谓的走路,她们是极其卖力的。那几乎不叫走路了,她们或扭着婀娜的腰肢,或旋转着粗布裙子,或踏着舞步,在颜聿的面前,表演着。
颜聿笑吟吟地看着她们,不住地点着头,偶尔还指点着道:“嗯,这个不错,扭得很好看。”
那女子闻言,顿时便绯红了脸。
轮到苏挽香了,她清冷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颜聿身上,唇角勾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慢慢地神色平静地迈着步子从颜聿面前走过,步伐婀娜,粗布裙摆随风摇曳,颇有一种步步生莲的韵味。
颜聿摇了摇头,叹息道:“不好,不好!”
最后是翠兰,她低着头,并不敢去看颜聿,步子迈得有些急,很快便走到了颜聿面前,又走了回去。颜聿托着腮靠在椅子上沉思着,院里一片死寂。
几名女子在那里有些忐忑地等待着,王公公大着胆子走到颜聿面前,躬身问道:“王爷,可还要她们走?”颜聿摆了摆手道:“不用了。”
王公公又试探着问道:“那王爷可是有入眼的?”
颜聿眯眼一笑,“自然是有了。”他伸手一指苏挽香道:“拿下!”
众人皆惊。
“王爷,这是,这是要做什么?”王公公小心翼翼问道。
骁骑闻言,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将苏挽香擒住。
苏挽香目光一凝,冷笑着道:“严王,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抓人也是要有证据的,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颜聿懒懒一笑,示意身侧的貂蝉将那双鞋底沾了红沙的绣花鞋举到苏挽香面前,“请问你这双鞋鞋底的红沙是从哪里来的?这宫内没有这样的土地,只有云韶国驿馆后院里,栽培龙胆花的地面上,有这种红沙。这还是三公主专程从云韶国带过来的,我们大煜国没有这种土地。请问苏小姐,你若不是去了云韶国后院,那便是刚刚去过一次云韶国了?”
苏挽香静静听着颜聿的话,神色倒是未见异常,依然清冷而孤傲。站在一侧的翠兰听颜聿说完,看了一眼苏挽香,快步出来说道:“王爷,这双鞋子是罪奴的。”
颜聿饶有兴趣地扬起了眉,“这么说,昨夜在云韶国驿馆的纵火之人,便是你了?”
翠兰脸色沉静地说道:“正是罪奴!早在明月山庄那一次,罪奴没能杀了云韶国三公主,所以才夜入云韶国驿馆,要放火烧死她!”
颜聿点了点头,“哦,倒是有几分胆色。那你说,你为什么要害云韶国三公主?”
翠兰睥睨着颜聿道:“那是罪奴和她的私人仇怨,不说也罢!如今我就在这里,要杀要剐,随你!”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啊!”颜聿拍了拍椅子的把手,对一侧的骁骑使眼色道:“既如此,便成全了她吧,押起来!虽然你不是主犯,但罪也不小!”
翠兰一听,瞪大眼睛道:“我便是主犯,没有旁人。”
颜聿命貂蝉将翠兰和苏挽香的两双鞋子鞋底朝外,举了起来,朝着翠兰懒洋洋一笑道:“也好,本王就让你看个明白。你和苏挽香两人的鞋子大小是一样的,可见你们两人的脚的大小是一样的。这鞋又是宫中内廷统一发放的,所以两双鞋子无论从鞋面、肥瘦还是新旧程度来看都一样。倘若这两双鞋子你们没穿多久,还真不好分辨哪双是谁的。但是,鞋子与衣衫不同,你穿久了它,它便会或多或少反映出它主人的信息来。这双鞋底有红沙的鞋子,是鞋外侧磨损较严重,可见其主人走路的姿势是习惯向外撇脚。而这双鞋,则是内部磨损较严重。这两双鞋子的主人走路的姿势是完全不同的。本王观你们两人的走路姿势,与这两双鞋一比对,自然可以发现这双鞋子是谁的。所以,这双鞋底有红沙的鞋子,不是你的,而是苏挽香的。你想在本王面前耍花招,还嫩得很!”
颜聿说完,懒懒靠在椅背上,睥睨着苏挽香邪魅一笑。
秦玖完全没想到,颜聿会如此心细,竟然想到了从走路的姿势造成的鞋子磨损程度,来判断哪一双鞋是谁的。这一点,她竟没有想到。
翠兰早在颜聿一番分析后,脸色变得灰白,她偷眼看了一眼苏挽香,仰头对颜聿道:“王爷,您的判断就一定准确吗?凭走路的姿势就能看出鞋子的磨损程度,是不是有些牵强了?”
“牵强?”颜聿的长眸眯了起来,却是没看翠兰,而是望向苏挽香,“王公公,将苏小姐和翠兰穿过的旧鞋拿过来对比一下。”
王公公很快派人到屋内将两人曾经穿过的旧鞋从包裹中搜了出来,拿过来对比了一下,果然颜聿说得没错,苏挽香的鞋子都是鞋外侧磨损较严重。可见,这双沾着红沙的鞋子,就是苏挽香的。
十月初的风,有些萧索,掠起苏挽香一袭粗布宽袍。她一步步走到颜聿面前,唇角一弯,笑容无限伤感。
“玉衡,你竟如此待我?”她这句话算不得温柔,饱含着无比的幽怨,却也有着自己的傲气。这样一个清高傲骨的女子,说出如此忧伤的话语,就是再冷再硬的心也免不了会化成一摊春水。
秦玖心中微微一沉。
颜聿当初曾追求过苏挽香,他也对她说过,谁她都可以动,但就是不能伤害苏挽香。秦玖不晓得,颜聿如今到底对苏挽香怀着怎样的心思,可是心中还是难免有些怪怪的感觉。
颜聿会不会手下留情?
“这么说,我的确有点心狠啊!”颜聿叹息一声,随即又皱眉道:“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在牢里好好照顾你的,决不让你吃苦,也不会让你自尽,直到你被定罪斩首那一日。”
颜聿眸中含着脉脉深情,温柔无限地说道。
这语气明明是说情话的!当然,这样的情话,还是不要听到的好!
苏挽香凝视着颜聿的面庞,淡淡一笑,“好好,颜玉衡,我栽在你手里倒也不算冤。”她突然用力一振,原本押着她的两名骁骑便一左一右飞了出去。
原本忧伤无限的面容此刻清冷无波,身上衣裙鼓风而起,逼仄的气息压卷了过来,晾晒在竹竿上的衣衫随风呼啦啦飘落。
颜聿不动声色地挑眉,“苏挽香,你以为你能逃脱吗?你当这些骁骑都是摆设,你当皇宫是任你来去的平地?”
秦玖向前迈了一步,冷声道:“我要亲自拿住她,你们都退开!”
颜聿皱眉看向秦玖,长眸中隐有忧色,秦玖却漫不经心一笑,“我无事,倘若我不行,你再上也不迟!”
颜聿这才不甘愿地挥手,院内的骁骑、太监和正在浣衣的罪奴四散退开。片刻之后,院落正中间,便只剩下秦玖和苏挽香两个人。
此时正是日光正盛之时,秦玖盯着苏挽香的眼睛,在这一刻,她已经确定,眼前之人,正是她的义妹白绣锦。
当年她闺房内的那场大火,嫁妆里的兵器,府内的龙袍,倘若不是府里有内奸,又如何能这么轻易办到。而那个人,显然便是白绣锦。
人都说养虎为患,她们白家竟然也养了一条恶虎。
她尚且记得,那一日,父亲将她带回府内时,她看上去是那样胆怯,目光闪烁,不敢看人。她听父亲说,这个孩子的父亲犯了事,已经发配到边疆了,她在抄家时受了苦,所以胆子变得很小,要她好好地照顾她,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
她也是这么对白绣锦的,而白绣锦也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当她从家庭巨变的阴影中走出来后,她变得善解人意,她和她逐渐情同姐妹。
而谁能想到,正是这个妹妹,终究是将他们全家推入了地狱。
她慢慢抽出手中的绣花绷子,上面绽放着一朵嫣红的曼珠沙华,这是地狱之花。冬日的风,很冷冽,好似从地狱冥府吹来的风,有一种宿命的冷。
两人对望着,两双不尽相同的清眸,竟然神色有几分相似。
苏挽香望着秦玖手中的绣花绷子,唇角轻扬,绽出一抹冷笑,“你以为用这三脚猫的邪功,便能胜过我?”
秦玖凤目微眯,神色平静地望着苏挽香,可眸光却如破空而出的利剑,几乎能将对面之人刺穿,“你为什么要害尚楚楚?”
苏挽香漫不经心一笑,“秦玖,你倒当真是多管闲事啊。我要害她,只怪那个女人倒霉,谁让她不和别人联姻,偏要嫁给白若衾的儿子。只要是血液里流着白家的血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果然,她害尚楚楚,只是为了嫁祸榴莲。假若枇杷没有将尚楚楚从火场中救出来,假若楚凤冷没有在丽京城,假若她没有发现脚印将她这个纵火真凶找出来,这件事的后果,秦玖真的不敢想。
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真的是白绣锦?
秦玖只觉得胸臆间一股怒气膨胀了起来,手中的绣花绷子一挥,一道银光向着苏挽香袭了过去。苏挽香将束腰的锦带慢慢抽了出来,随手一扬,锦带灌了内力,竟是一柄软剑。
秦玖勾唇冷笑,玉手一挥,绣花绷子上数道丝线飞了出去,一股凛冽的杀意在丝线上弥漫开来。
“今日,我倒要会一会你这邪功!”苏挽香手中软剑一挥,灵蛇般迎了上去。
秦玖在怀疑苏挽香身份那一刻,就曾想到她有武功,事实果然如此,且功力深厚,显然不是练了一朝一夕了。倘若她不修炼邪功,或许她根本就不是苏挽香的对手。
偌大的院落之中,两道窈窕的身影缠斗在一起。
这是一场女人间的厮杀,却也是一场夺命的厮杀。
秦玖不会放过苏挽香,苏挽香同样深恨秦玖。
看不到的内力在院落内释放,那些晾晒在竹竿上的衣衫被无形的剑气击中,不断地撕裂开来,碎落一地。水盆被两人踢翻,洗衣水流了一地,有泡沫在日光下飞起,瞬间却又被剑气劈开。
秦玖连连躲过苏挽香猛烈的攻势,手指变幻,簇簇地掷出一排绣花针,带着七彩丝线向着苏挽香飞去,日光下,犹若彩虹。
苏挽香脸色骤然下沉,狠辣的攻势收敛,急急用软剑抵挡。
“妖女,以为几根绣花针就能胜过我吗?”苏挽香冷笑着逼近,却忽然觉得自己手掌的虎口处、耳朵下、脖颈处,好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目光一凛。
原来,三根牵引着无色丝线的绣花针不知何时已经扎到了自己身上。方才,她只是躲过了牵引着彩色丝线的绣花针,却忽略了这种不显眼的绣花针。针上显然是抹了药物的,她气血一乱,身子晃了晃,冷笑道:“秦玖,你使诈!”
秦玖手指一扬,收回绣花针,妖媚一笑,“使诈又如何,就你,还没有资格让我倾尽全力对付。”
骁骑一拥而上,擒住了苏挽香。
日光如水波荡漾,苏挽香的脸庞在骄阳下似乎扭曲得变了样。她回首望着她,唇角挂着冷漠的笑意,“秦玖,我不会放过你的!”
秦玖定定望着她,手中绣花绷子上的银针折射出凛冽刺目的银光,“我会恭候的!”
颜聿快步走上前,看了一眼秦玖,问道:“你怎么样?”
秦玖点了点头,“我没事!苏挽香和当年白家的案子是有关系的,派人去查吧!”
她知道,他很快就会知道苏挽香就是白绣锦,当然也很快便会知道自己不是白绣锦。也或许,以颜聿的能力,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有说,她也不想说。
秦玖回首望向颜聿,他正在指挥着骁骑将苏挽香和翠兰带走。日光好似碎金子,洒在他织绣着金线的王服上,一如他的人,耀眼而夺目。风起,荡起他的锦绣王服,衣袂飞卷如流云,泛着温柔的波纹。
等处理好一切,颜聿回首望向她,那一双幽深湛黑的眸中,荡漾着诸多情绪,温柔、呵护、包容,让她的心,在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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