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南回来后,两人默契地没有任何铺垫便住到了一个房间里,最初景初还跟往常一样,洗完澡在房间里吹头发,陈修染抱着枕头就走过来,掀开被子躺床上,一系列动作自然到景初都愣住了。
她这可是单人床。
所以后来变成她抱着枕头,跟着他回主卧。
景初本有认床的毛病,结果却一夜好眠,连带着从前整夜要醒好几次的陈修染也睡了个好觉。
喜欢,有些人是从心跳加速开始算起,有些人是从初吻开始算起,有些人是从确立关系开始算起……
还有些人,在不知不觉中心动,连喜欢的程度都没能细细把控,便想着晨昏都与他亲吻。
“早上抽点时间给我?”吃完早饭,陈修染主动邀约。
“做什么?”
“我昨天看了,你的户口本就在柜子里,我们今天去把证领了吧。”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景初看着陈修染,好半天,敛下眸子,点点头说好。她不是不开心,只是觉得欠缺了点什么,又忽然想不起来。
等到后来她才明白,是缺个求婚仪式。
从订婚到领证,他们的每一步走得都很牵强,没有半点铺垫,像是做了一件稀松平常、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领证当晚,陈修染跟景初商量了一下,在晏江酒楼摆了几桌,请了平常走动较为多的好朋友跟同事一起庆祝。
秦时与在国外赶不回来,但还是在场连接视频,逼着陈修染承诺余生对景初好。
虽然俗气,但也是最接地气的。
不谈余生,何来与子偕老?
那夜过后,景初潜意识给自己的人生翻了新的一页,从今天起,她是陈修染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陈修染,也是她景初结婚证上清清楚楚写着的丈夫。
官印盖章,正规合法。
郝子义的画,是一周后完成的,对于成品,当事人很满意,李斯睿便也开始安排上展墙的时间。
流程之所以走得这么快,是景初提出来的,不知怎的,郝子义给她的感觉总是很不踏实,为了不引麻烦,她让李斯睿腾出所有工作先把这个画上展的时间安排一下。
要么怎么说女人的第六感准得可怕呢。
就在画上展的第一天傍晚,出事了,来画廊闹事的人是郝子义的前男友。他听说郝子义在一家叫“昼夜”的失恋画廊展出了一幅画,这不,着急地赶过来,结果一看,男主角不是自己,就闹了起来。
李斯睿下班得早,反倒是加班的景初撞上了这档子事儿,还没说明白,直接被推开撞到了墙上,磕到了头当即疼昏了过去。
后来还是店员联系了郝子义过来,看到画廊闹成这样,爱面子的她连声道歉,拉着前男友离开。
巧的是,她与陈修染的车擦肩而过,谁也没撞见谁。
本在医院值班的他接到画廊打来的电话,二话不说就赶过来,彼时景初躺在床上,疼得直皱眉。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打120?”
店员处理不够谨慎,引来陈修染勃然大怒。
“你别嚷嚷,没事儿不用去医院,就是觉得头昏……”
景初费劲解释,她不想去医院。
陈修染拗不过她,只能将人带回家亲自照顾,调班让郭晓顶替自己。
他察觉到她晚上睡得不安稳喜欢踢被子,就坐在床头捧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守着,中途打了几个小盹儿,醒时总会下意识地看一眼景初,生怕吵到了她。
第二天一早,李斯睿打来电话询问景初的情况,彼时景初还没醒,是陈修染接的电话,只是他当时也不在现场,事情经过也还原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画廊这边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景初就拜托陈医生帮忙照顾了。”
“好。”
窗外的风徐徐吹来,连带着纱帘也轻微浮动,每一下都仿佛在心尖上扫过,挂断电话,陈修染的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人身上,久久未曾离开。
等到景初醒来,已过了几个小时。
“嗯……”
费劲地翻了个身,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清醒过来,口干舌燥,有那么一小会儿,她觉得整个人像是零部件生锈了的机器人一样动弹不得。
“哎哟。”年纪轻轻,呻吟起来倒真有老婆子的模样,景初正哆嗦着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就被身上的衣着吓了一跳——
这套卡通睡衣她有一个世纪没穿过了!
怎么回事!
景初的大伯母是个睡衣设计师,小时候穿的睡衣都是大伯母亲自设计、裁剪和缝纫的,什么布料最舒服,什么图案最可爱,她总是比身边的小朋友抢先一步享受到。
而现在身上穿着的这套卡通睡衣,就出自大伯母的手笔,是景初上大学时收到的小礼物,可自从有了网购,再加上身边朋友穿衣品位的影响,她早早就换了睡衣风格,把卡通睡衣变成压箱底。
谁来告诉她,陈修染怎么就翻出了这样一套衣服来给她换!
景初捋了捋头发,跑下床,站在穿衣镜前打量自己这一身装扮,转了几个圈,若有所思。
“所以,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欣赏自己?”
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景初的思绪,转过头,便看见陈修染双手抱臂靠在门框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这个时间,你怎么没去医院?”
“你说呢?”
当然是因为要照顾你。
自知理亏,景初不敢大声说话,而是理了理衣服乖巧地往前走了几步,笑嘻嘻的模样十分狗腿:“陈医生费心了,多谢多谢。”
穿着卡通睡衣的模样,倒真是比平日里那些露肩膀、露大腿的衣服要顺眼许多,想起那一柜子性感的睡衣,陈修染脑子里已有了将它们都统统扔掉的想法。
绕过景初,陈修染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时,阳光大片大片洒进来,虽然知道时间不早,但没想到会是这么晚。
看着心虚的某人,陈修染问:“你打算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严谨,自律,一直以来都是他生活的标签,他习惯了把每一天都过得规规矩矩,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浪费。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大半夜亮着灯画着图,偶尔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上面还插着根画笔,在厨房跟书房之间走来走去,昼伏夜出。
别说作息时间了,三餐也不规律。
“我只是最近太累了,所以不小心睡过了头。”
景初支支吾吾地解释,小心触碰到额头上的伤口,咝,倒吸一口冷气,把手缩了回去。
察觉到这一动作的陈修染,面露一丝心疼,但很快又遮掩过去。
“你只是一个画画的,画廊里那些抛头露面的事情最好让专门负责的人去出面,不要一有什么动静,你就第一个冲出去。昨天只是扔东西骂人,下一次呢?遇上一两个不讲理的,你是不是还要第一时间冲出去当勇士?”
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陈修染眉间便一凛。
反倒是景初,努着嘴巴:“又不是我要上去跟人家舞刀弄枪瞎比画,他先动手的!”
景初拽了拽衣服,巴巴地看着陈修染:“你是不知道那个女客人有多可怜,摊上这样的前男友……”
“我不感兴趣。”
陈修染面无表情地打断景初的话:“别的女人跟我没关系,但是你,像昨天的事最好不要有第二次。”
“知道了知道了。”
乖巧认错后,景初凑上前,手指指了指身上的卡通图案,笑眯眯地问:“陈大教授,喜欢这种风格的?”
陈修染嘴角一抽。
“啧,看不出来嘛,我还以为你是喜欢那种,那种……”
她双手很有张力地表达着大胸细腰S线条的感觉,连带着面部表情都丰富起来:“性感?”
“景初!”
“在!”
见陈修染表情严肃,景初不敢再开玩笑:“我先去洗漱了。”说完,她转身一溜烟跑掉。
画廊闹事就像是个小插曲,景初隔了两天才回去,桌面上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前台解释说是郝子义送过来的,以表示歉意。
“郝小姐倒是客气,本来就是那个渣男的错。”
也许是人设缘故吧,对于郝子义,李斯睿很有好感。反倒是景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时却想不起来。
郝子义再来时,已是一周后。
这段时间,陈修染一有空就会过来画廊,当看见那幅画时,沉默了许久,吩咐工作人员将画撤下去不要再展出。
景初为此纳闷了好一会儿,原以为他是看见画就想起自己之前经历的,心里不舒服,这才不想要看见。
这边,郝子义没看见画,脸色有些尴尬:“景小姐,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
景初摇头,这事儿从头到尾都不是人家姑娘的错啊,所爱非人罢了,都分手了还这么纠缠,好聚好散这四个字就那么难做吗?
“那幅画我可不可以花钱买下来?我看画廊也没有展出了。”郝子义嗓音柔柔,总给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感觉,“我心里舍不得。”
“啊……”
景初理解这种感觉,这幅画是郝子义跟那个初恋之间的故事,一时有些心疼女方这种被伤害了还想着要保护的感觉。
“郝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没有必要执着地守着一份没有结果的感情?足够优秀,就会有足够衬得上你的人,而不是沉溺在过去,让一点点的回忆逐渐消磨掉全部。”
劝一个固执的人,何其难。
但景初仍旧想着去说服郝子义,毕竟,这也是她开这个画廊的理由。女人总是比男人多一分感性,男人可以潇洒离开不回头,女人却在一次次回忆与质问自己的过程中,舔着伤口,又把自己禁锢。
画,她可以给,反正放在画廊仓库里存着,也就是积层灰。
但给出去这幅画后,郝子义如果又受伤,那么她就成了帮凶无疑了。景初不想要这样,可她也想不到,为什么这番话说出去后,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会那么奇怪。
如果方才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分明是恨意。
一闪而过,快得无法捉摸。
“你觉得我这份感情是没有结果的,对吗?”
不似往常温婉的语调,反倒有些冰冷,眼前的郝子义让景初觉得有些许陌生。景初张了张嘴,想着如何去为自己辩白,却被郝子义接下来的一席话堵得开不了口——
“有过感情有过喜欢才会在一起,陪伴彼此,一路走来,从幼稚到成熟,这个阶段是最珍贵的,也是以后不论遇到多少人都不会再有的经历。对于我们当事人来说,过去和回忆不代表可以摒弃,正因为还爱着,才要守着,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来否定我的选择?”
“我告诉你景小姐,现在不代表未来,一切都不是定数,这幅画摆在这里,我对这个故事念念不忘,也有人会对这个故事念念不忘。”
郝子义的态度很强硬,这是景初万万没有想到的。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为什么郝子义会在她面前爆发,会在她面前强调那段感情自有人念念不忘,因为有些人心里,的确藏着白月光。
心里藏着事,回家后干什么都心不在焉,往日总要陈修染催着,景初才去洗澡,今儿吃饭时陈修染就见她头发湿答答的。
“洗完澡了?”
“嗯,你在做饭,我也帮不上忙,就先去洗澡了。”
景初刚举起筷子准备夹菜,就被陈修染一把拦住,只见他下巴一扬:“先去把头发梳好了吹干,湿漉漉披着容易感冒。”
“常用吹风机吹头发对发质有很大损伤的。”
景初反驳,可对面坐着的人半句话没说,就盯着她看,景初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站起身来:“我吹风筒坏了,能不能借你的用?”
“卧室柜子第一层。”
在餐厅里等了好久,风声都停了也没等来人回来吃饭,陈修染扫了眼墙壁上的挂钟,起身走过去看。
推开门,某人蹲在地上慢悠悠地捡头发的样子着实有些憨厚。
“用吸尘器不就好了?”
景初:……
捡头发的动作一顿,觉得智商被人给秀了,嘟着嘴抬头看陈修染:“还不是你,老让我吹头发,往后我成了个秃子看你怎么办!”
陈修染好笑地扶她站起来,自然接过那些碎发,缠绕着打个结丢在一旁垃圾桶里。
“吹干头发,是为了不让你着凉,怎么就会成秃子了。”
指尖穿过景初发间,最后落在后脑勺上宠溺似的揉了揉:“发量挺多的,不会秃。”
“霍长安从前都是留短头发,后来她老公说她长发好看,让她留长。她嫌弃吹头发麻烦,也是她老公拿毛巾一点点帮她擦干的。”
盛淮把霍长安宠成什么样子,旁人看了都嫉妒得咬牙切齿,连景初都不例外。她这会儿说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身旁的男人看,男人感应到她的目光,挑着眉开口:“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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