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上这是……”
“责问?”
听着刘盈虽还算隐晦,却丝毫不留情面的责问声,一旁的阳城延稍显骇然的瞪大双眼,望向身侧的萧何。
——太子即便是君,那也是准君!
丞相再怎么是臣,那也是百官之首,礼绝百僚,群臣避道的相宰!
别说是太子刘盈了,如果不是萧何确实犯了什么原则性错误,就算是天子刘邦在这儿,也不应该如此不留情面!
而现在,刘盈口口声声‘前来向丞相学习治国之策’,结果一开口,就是拿关中粮产发难?
多年来积累下的政治视野,在此刻提醒着阳城延:这件事,绝对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与阳城延心中的敏锐相比,萧何明显就淡定了许多。
虽然心里也明白,刘盈此来,绝非‘观摩学习’这么简单,但很快,萧何的注意力,也放在了刘盈口中的‘正事’之上。
“家上因何以为,今岁关中,或当粮不丰?”
面色淡然的发出此问,萧何便将手中粟苗放回案几之上,望向刘盈的同时,也不由稍正了正身。
见萧何这番作态,刘盈面色不由一滞,暗地里连连涌起称赞之意。
“这么明显的刁难,竟然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很显然,萧何刻意无视刁难,专精于具体事件的大局观,有些出乎了刘盈的预料。
但片刻之内,刘盈便改变了自己的计划,顺着萧何的问题,将话题引向了粮食问题之上。
“丞相说笑。”
“孤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于农耕事,实所知无多……”
颇有些虚伪的客套一番,刘盈便将话头一转。
“然今,代相陈豨将乱,大战在即,既战,则粮草当为首重。”
“纵关东无战事,关中之民亦需米粮以饱腹,米粮之丰寡,更关乎关中万民之于吾汉祚之民心!”
“故孤昨日回转长安途中,取得此粟;回宫之后,又去查阅关中过往数岁之案牍。”
“敢问萧相:以往数年,关中粮产因何节节次降,竟自汉五年之亩产四石余,至去岁,渭北亩产不过三石,渭南不足二石半之地?”
说到这里,刘盈不忘稍昂起头,示意萧何再看看案几上那杆羸弱的粟苗。
“今岁,渭南之粟皆羸弱至斯,渭南之粮产,可还能有亩产二石半?”
“渭南如此,渭北又如何?”
“若关中米粮不丰,将士食不果腹,岂能不鼓噪军营?”
“生民食不果腹,乃至易子相食,岂能不唾骂我刘汉,乃又一暴秦?!!
听闻刘盈接连数问,萧何稍抬起头,正要开口。
见刘盈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更说出最后那句极具诛心意味的话,萧何终是长长一声哀叹,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刘盈话里的意思,萧何自然听得明白。
自五年前,汉室鼎立开始算起,关中平均粮产,几乎是以每两半石的速度下降,且几乎没有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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