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师兄合道功,离央便不可能斩断师兄与昆吾剑的联系,致其修尽失。
明霄缓缓摇了摇头:“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本以,大道无情,唯有斩去七情六欲,方能得其真意。”
明霄以,唯有无情无欲,方能天地万物一视同仁,与天道合一体。
这是他毕生追寻的大道。
可是他错了。
大道所在,并非无情。
若非斩去情魄,当日他不会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便断然选择取出离央体内的本命法器。
那是他带回玉朝宫的孩子,便是一切仅始于司命的算计,数百年相伴不能作伪。
他本该相信她的。
可是在失去七情之后,他反而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
是他亲手将离央的命运推向了深渊。
两千多年前,天问殿上,离央跪在明霄面前叩首行礼,从那一刻起,她便是他的弟子。他理应要护着她,但最后将她陷于万劫不复的,原来也是他。
发如霜雪,明霄眉目间的冰寒在情魄回归之时散去,这才是风玄殷识得的师尊,那个人人尊崇的玉朝宫明霄帝君。
“阿离,不起。”
他欠她的这句道歉,迟了一千七百余年,终于说出了口。
“不必。”离央平静地回道,她孑然而立,苍茫天际之下身形显得很是单薄。
她看向明霄的目光已再没有任何波动。
他们的恩怨,已结束了。
明霄看着她转身,唇边勾起一抹苦涩意。
当日他执意斩去情魄,大约是因心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明霄帝君生命的第一朵桃花,被他亲手斩去。
他选择了自己的大道。
可是他的道,从来就是错的。
既是如,又怎么可能功合道。
离央没有回头,她一步步向前,走得很慢。鲜血洇湿了衣裙,沿着裙袂坠落,所有人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
山巅之上,少年青衣染血,颇狼狈地站在离央面前,神情怔忪。
南海之,见到红云一样的鲛绡纱时,他便,她若是着一身红衣,定是极好看的。后来在溯洄镜的幻境,那个同她生得一样的少女便是着一身火红的嫁衣。
那是他不自知的妄念。
姬扶夜从未过,离央穿上红衣,会是在这一日。
“你回来得比我料早了。”离央疲惫地勾起唇角。
她原不叫他看见这一幕。
“什么……”姬扶夜喃喃道。
她伤得很重,姬扶夜知道,她的身体快要崩解开了。
正是了今日,她才会在之前『逼』他练九幽剑,的就是让自己能在她离开后也有护持自身的力量。
可是,她什么要离开?
姬扶夜原以,从神魔剑冢归来之后,他便能与她长伴逝水宫,可他错了,他们原来没有那样长的时间。
离央开口说什么,身体踉跄一下,向前摔去。
姬扶夜来不及更多,冲上前接住了倒下的离央。她躺在他怀,唇『色』苍白,自相遇以来,离央从未在他面前有过这样虚弱的模样。
“尊上……”姬扶夜握住离央的手,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离央抬手,微凉的指尖缓缓落在他眉心。
姬扶夜能感受到,离央当初烙印在他神魂的印记消失了。
“姬扶夜,你自由了。”她轻声道。
属于天尧离央的一切,已了结,她终于也自由了。
姬扶夜嗓音干涩,他紧紧握住离央的手,像是抓住自己仅有的一切:“我不需要什么自由,我只在你身边……”
离央的指尖抚过他脸上水迹,她还说什么,已没有时间了。
“……再见。”
离央最后留给姬扶夜的,就剩下这两个字。
会再见的,小狐狸。
话音破碎,离央的身体在姬扶夜怀化无数光,落下三重天去。
风玄殷闭上了双眼。
“阿离!”陵舟张开双翅飞扑出去,扑了个空。
姬扶夜呆愣地站起身,向着光芒散落的方向追去,他的身体坠下三重天,消失在茫茫云海之。
“姬扶夜!”风玄殷没到他会这样做,化麒麟,与陵舟一道向三重天下追去。
司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缓缓握紧了手。
“结束了吗……”云端之上,有仙君轻声问道。
归藏山上安静异常,只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啸。
沉渊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紧,这一战的结果,原来是这样惨烈么?
在他失神之际,明霄垂下眸:“琅嬛。”
“师兄?”琅嬛含泪看向他。
“我离开后,玉朝宫当由你执掌,护六界安宁,不可懈怠。”
“师兄?!”琅嬛心升起惶然之感,神情惊疑不定,她摇了摇头,“师兄,你乃玉朝宫帝君,以你功绩,本当不死不灭,天下一定有办法恢复你的修……”
明霄起身,拾起落在地上灵光黯淡的昆吾剑。
“这天下,何曾有不死不灭的存在……”他轻声道,神情温和。
明霄抬头望向九重天上,自混沌初开,他在这世间已留万载。
万载岁月倏忽而过,如今也该是离去之时。明霄闭上眼,身体化作无数流光,飞向九重天上。
生于混沌,而今也该归于混沌。
这大约是他,最好的结局。
“师兄!”
沉渊抬起头,眸也隐隐透出悲『色』。
浓云积聚,顷刻之间便有大雨瓢泼而下,雨声天地之沉寂。
麒麟带着三足金乌落下云层,在这场雨,风玄殷抬头,目有泪水滑落。
诛邪塔,司命身周的禁制旋转收束,光芒明灭不定。
她跪坐其,缓缓抬起头,唇边滑落一道血线。
“即便毁了那具身体,也不愿与我么?”
司命的声音带着沙哑,她轻一声,面上流『露』出奇异的温柔。
“无妨,你本也不是我唯一的后路。”
“六界第一的明霄帝君陨落,九重天上,大约要『乱』上一段时日吧。”她抬手抹去嘴角血『液』,意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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