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向死求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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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慢慢散去,李不言和顾不厌来到何遇面前。顾不厌冷笑一声,想说什么,却被李不言摆手制止了。李不言双手放在何遇的肩上,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你非要这样吗?”

何遇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骄傲,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色,身子一歪靠在了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这样还能怎样?总不能让他们跟在我身边害了他们。”

“你确定?”李不言一脸不信,眼中流露出疑问和深深的担忧。

何遇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顾不厌疑惑不解。

“你是心理医生,难道还不清楚刚才何遇为什么要故意气走所有人吗?”李不言神情落寞,一脸悲凄。

“不清楚,想不明白。”顾不厌摇头,一脸迷茫,“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非要拐弯抹角?有事情憋在心里是抑郁症的主要诱因。”

“何遇是一个骄傲的人,也是一个看上去冷酷实际上从来不会伤害别人的人。”李不言迈步朝化验室走去,“他判断自己感染了H病毒,不想连累别人,所以先是气跑了艾慕何,又赶走了其他几个人。虽说我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可是我并不赞成他的做法。有时太骄傲了也不好,身累心也累。”

“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也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发病时的样子。”何遇跟在李不言身后没走几步,脚一软,险些摔倒在地。要不是顾不厌及时扶了一下,他就倒在地上了。

顾不厌搀扶住了何遇,何遇想要躲开,她却不肯放手:“我不怕被你传染,现在身边全是疑似H病毒的感染者,多你一个也不多。我不赞成你的做法。何医生,你隐瞒病情,气走身边最亲近的人,其实非常自私。你是强行把自己的想法施加在他人身上,为了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和骄傲,让那么多爱你关心你的人受到欺骗和伤害。你这不是高尚,是卑劣,是无耻。”

何遇走不动了,蹲了下来:“顾医生又想给我上心理课?”

“我是教你做人。”顾不厌气不打一处来,“有一种心理病叫自我过度偏执症,就是一切以自我为出发点,认为自己的想法就是所有人的想法,不管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荒诞或怪异,总固执地认为别人都可以理解并且接受。你就是自我过度偏执症患者!”

何遇愣了愣:“有这种病吗?”

“有,你是首例患者。”顾不厌站在何遇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蹲在地上的何遇,“有时适当地放低自己,放下内心的骄傲,许多难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解不了,H病毒到目前为止还是不治之症,无药可解。”何遇努力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发烧、四肢无力、虚脱,都是H病毒初期发作时的症状。顾医生,我劝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免得被传染。”

顾不厌并不闪开,反倒伸手要扶何遇起来,却被何遇摆手制止。李不言苦笑摇头,朝顾不厌使了个眼色。顾不厌会意,不顾何遇的反对,和李不言一左一右搀起了何遇,朝化验室走去。

李不言叹息一声:“你呀你呀,就是太要强了,何必呢?害了别人苦了自己,真是不应该。何遇,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不管最后能不能治好,有艾警官、庄能飞他们陪在身边,至少会带来些安慰和温暖?”

“我不需要带有同情和怜悯的安慰与温暖……”何遇摇了摇头,又猛烈咳嗽几声,“答应我一件事情,李院长、顾医生。我感染了H病毒的事不要告诉艾慕何、庄能飞和吴平生他们,也包括徐行和徐图,不过可以让何见知道,因为我要向他交待后事。”

“好,好,我答应你,都答应你。”李不言知道何遇的脾气,如果他不答应,何遇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那云锦书云医生呢?”

“她……她可以知道,研制的药物需要她在我身上试验效果。”何遇感觉身上的力气在加速流失,现在每迈一步都感觉难如登天,他大口喘着粗气,“我也会把我对H病毒每一个阶段的感受告诉她,希望能成为有用的一手资料。”

“我不同意。”顾不厌无法理解何遇的想法,“对不起,何医生,我无法答应一个心理疾病患者的无理要求。如果艾慕何他们问起,我会实话实说。”

“顾医生,为什么你就不能满足我生前最后一个小小的愿望?”何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他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艾慕何已经在感情中受过一次痛失至爱的伤害,我不想让她再经历一次。这对她不公平,也太残酷。我也不想让吴平生、徐行和徐图嘲笑我的无能,身为医生,我是来攻克H病毒的,现在却被H病毒攻克。这是很丢人的一件事情,请让我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尊严地死去。”

“抱歉,我还是理解不了你的想法。在我看来,有爱人和亲人的陪伴,才能死得有尊严。谎言即使是出于善意,也是欺骗。”顾不厌嘴角不经意流露出一丝鄙夷,“其实你还是放不下自己卑微的骄傲,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落魄无助的模样。说到底,你还是过度偏执……”

顾不厌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到何遇的眼中有晶莹的泪水在闪动。从认识何遇以来,何遇从来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姿态和不徐不疾的作派,虽冷酷却不失淡然,总有一种让人仰望的力量。此时此刻的他,无助中有悲伤,悲伤中有绝望,一瞬间她心软了。

“好吧,我答应你。”顾不厌在心底深处发出了一声幽长的叹息,专业知识终究不敌人情,她的理智还是输给了同情。

化验室里,李不言紧张地盯着化验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半小时后,他面如死灰,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破灭,冲顾不厌无力地点了点头。

化验室中只有李不言、顾不厌和何遇三个人。何遇躺在病床上,已经几近昏迷。

尽管从李不言的神情中得知了结果,顾不厌还是心存侥幸地又问了一句:“会不会误诊?您上次在飞机上不是说过,有三分之一误诊的可能性?”

“不会,是确诊。”李不言望着陷入昏迷、表情痛苦的何遇,感到一阵揪心。何遇不是他的学生,却胜似学生。他和何遇同事多年,很是欣赏何遇的才华和为人。没想到,他最引以为傲的何遇,医疗队的领队,却是第一个感染H病毒的人,这怎么不让他痛心?

“那怎么办?”顾不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离何遇远了几分,“现在还没有攻克H病毒的药物,何遇是不是没救了?”

李不言沉重地点了点头:“理论上是,或者说,至少目前是。不过事在人为,我也说过,我相信奇迹会出现。”说话间,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打给了云锦书,“云医生,你和何见马上来化验室一趟。”

接到电话时,云锦书正在为徐图送行。

徐行经检验并没有感染H病毒,徐图完全放下心来,向云锦书告辞,他要回去一趟处理一些事务。他答应给救援队的物资已经送来了一部分,有一些还在港口。回去后,他会让人先将剩下的物资全部送来,然后将名下的产业一一处理,做好随时和云锦书一起回国的准备。

云锦书很是感动,在徐图舍命一吻后她就认定徐图是真心爱她的。现在徐图不但要将物资全部赠与救援队,还要放弃在索苏刚的一切跟她回国,这让她更加认定徐图是一个可靠的男人。

徐行却对徐图临阵脱逃之事耿耿于怀,也认定徐图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她虽不想跟徐图回去,却因为被何遇误会而生闷气,最后还是随徐图离开了驻地。

云锦书接到李不言的电话,并未多想,以为是哪个病人又出现了什么状况,更不会想到是何遇的事情。因为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她和徐图等人都没有感染H病毒,何遇也不会感染。

路过树屋的时候,云锦书无意中听到树屋中有人说话。她本不想偷听,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她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是艾慕何的声音。

“不用你管,你走,让我一个人静静。”

“我不走。我就是想和你说个明白,何遇不值得你爱,更不值得你用生命去维护。他是垃圾,他是渣男!”是吴平生的声音。

云锦书停下了脚步,躲到树后。

“他不是,不许你污蔑他!”艾慕何大喊,哐当一声一脚踢在门上,“吴平生,我警告你,再敢说一句何遇的坏话,我就和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谁怕谁?”吴平生愤愤不平地怒吼,“艾慕何,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一个很理智、很有见解的人。现在才知道,你和那些不明事理的姑娘没有区别。我对你很失望。”

“用不着你对我失望,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爱怎样便怎样,关你屁事!是,在你们面前,我是领队。在别人面前,我是警官。但在何遇面前,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喜欢他,愿意为他牺牲一切的女人!”艾慕何把从何遇身上受到的不快和不满全部发泄到撞到枪口上的吴平生身上,“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想明白。不管何遇怎么对我,我还是喜欢他,放不下他。我现在就去找他,告诉他,如果他再敢对我说分手,我就让他还我的救命之恩。对,就这么办,看他拿什么还,估计只能拿一辈子来还了。”

艾慕何冲到门外,身子轻快地沿着梯子滑了下来,才一落地就不由愣住了:“云医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云锦书一脸尴尬:“我、我、我路过,正要去化验室找何遇……”

“巧了,我也要去找何遇。”艾慕何嘻嘻一笑,忽然又想起了哪里不对,“你刚才都听到了?算了,听到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决定不离开何遇了。不对,何遇突然说分手,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不是一个不靠谱的人……你刚才说什么,何遇在化验室?”

“是的,怎么了?”云锦书还没有反应过来,微微一想,顿时脸色大变,“难道是?”

“快走!”艾慕何二话不说,拉起云锦书的胳膊,飞似的朝化验室狂奔而去。

“哥,你到底想怎样?”

徐图的书房中,徐行双手抱肩站在正低头处理文件的徐图面前,她眉毛拧在一起:“埃弗亚和巴布鲁都身受重伤,他们的手下四散而逃,群龙无首,反而成了更大的隐患。陆大牛也受了重伤,敦老大下落不明,现在你满意了?”

“满意,当然满意了,比我预想中还要好许多。”徐图哈哈大笑,笑容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开心,“不出意外,米莱市马上就是我一个人的天下了。”

“你不是说要和云医生一起回国吗?”徐行讶然,不知何故,对哥哥放肆的笑声感到一丝厌恶和不安。

“是呀,我是说要回国,可是回国和掌控米莱市并不矛盾。难道我在国内就不能指挥一切了?米莱市这么大的一个市场,重新洗牌之后,又有那么多的商机,我怎么可能放弃?”

“你的意思是,回国之后还要遥控米莱的市场,继续赚战争钱,发国难财?”徐行这才知道自己的哥哥胃口很大,她不由讥笑一声,“失去了埃弗亚的支持,你觉得你真的还能在米莱市有一席之地?”

“小妹,你太小瞧哥哥了。埃弗亚和巴布鲁是倒了,可是他们的军队还在,只要再扶植一个傀儡上来统领埃弗亚和巴布鲁的军队,到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比起以前看埃弗亚眼色行事,那可就强太多了。”徐图双眼放光,几乎要手舞足蹈了,“不怕告诉你,小妹,我已经物色好了替代埃弗亚和巴布鲁的人。他叫费利克斯,是很听话的一个人,现在他正在按照我的计划收编埃弗亚和巴布鲁的队伍……”

“哥,我觉得我不认识你了。”徐行从未见过徐图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他的兴奋落在她的眼中,是那样的陌生和可怕,她后退几步,“这么说,你把物资都赠与救援队,也是没安好心了?”

“话不能这么说,什么叫没安好心?这叫祸水东引。”徐图起身来到徐行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小妹,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人白白为你做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要有足够的诱惑才能让人为你卖命,是不是?一开始我把物资全部赠与救援队,是想让埃弗亚和巴布鲁去争夺物资,他们在大打出手的同时,肯定也会误伤救援队。救援队也不会坐以待毙,到时三方混战,既削弱了埃弗亚和巴布鲁的力量,又让救援队坚定地站在我这一方。等到局面不可收拾时,我再挺身而出,既收编了埃弗亚和巴布鲁的力量,又在救援队面前做了好人,一举数得,多好。”

“是挺好,哥哥真厉害,老谋深算。”徐行强忍心中厌恶,假装说道,“然后呢?我想听听哥哥还有什么计划。”

“没想到何遇和艾慕何比我想象中厉害,竟然破坏了我的计划。更没想到陆大牛丧心病狂,非要去猎杀何遇,结果导致事情崩盘,一发不可收拾。不过还好,最终在我的引导下,埃弗亚和巴布鲁还是火拼了。虽然我们差点感染H病毒,但和收益相比,也值了。”徐图喜形于色,背着双手在房间中走来走去,“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但H病毒大有愈演愈烈的势头,再加上埃弗亚和巴布鲁两败俱伤,米莱官方对我颇有微词,所以我决定采用缓兵之计,先回国一段时间。一来转移部分生意到国内,毕竟把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太不安全了。二来躲避一下风头,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回来重整旗鼓。三来我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谈一次恋爱了,正好云医生死心塌地地爱着我,我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不是?”

徐行强忍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为了弄明白徐图的真正用心,她只好继续和他虚与委蛇:“哥哥还把物资赠与救援队,说是祸水东引,又是为了什么?”

徐图哈哈一笑:“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小妹你还看不明白?费利克斯想要重新召集队伍,需要一个由头,或者是需要一个目标,否则流窜的叛军为什么要重新聚集在一起?没有好处可得,谁会卖命?现在索苏刚最缺的是什么?是各种生活必需品、药品……”

“啊?”尽管隐隐猜到了哥哥的真正意图,但直到徐图亲口说出后,徐行才敢相信被她视为最亲的哥哥竟是如此阴险狡诈的一个人,她内心涌动的不仅仅是失望,还有伤心,“你是想让费利克斯攻打救援队,从救援队手中抢走物资?”

“怎么可能?哥哥是这么坏的人吗?小妹,你的话让我很伤心。”徐图抱住了徐行的肩膀,“我只是想让费利克斯借这样一个可以从救援队手中抢回物资的由头,重新收编流窜的叛军。费利克斯不傻,他怎么可能攻打救援队?他就算真的鬼迷心窍去打救援队,我也不会让他打的。我是中国人,深深地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怎么会让别人和自己国家的救援队打仗?”

若是以前,徐行还会相信徐图的狡辩,但是现在,她再也无法相信徐图的鬼话了,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哥哥,从现在起,我不会再相信你的每一个字,你只为自己着想。无论是谁妨碍了你的利益,你都会不遗余力地打倒对方。就连你的亲妹妹,在面对H病毒时,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

徐图脸色一变:“小妹,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要去哪里?”

“我要离开你,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徐行拉开房门,她想马上回到驻地,将哥哥的阴谋告诉何遇和艾慕何,不料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二人拦住了徐行的去路,如两座黑塔一样。

“让开!”徐行用力一推,如同推在墙上,对方纹丝不动。

“带小妹去房间,让她好好休息。”徐图微微一笑,又露出了从容不迫的笑容,“小妹,最近事情太多,你也折腾得够呛,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别胡思乱想了。等你休养好了,你会发现,世界又焕然一新了。”

“哥,你放我出去。”徐行对徐图怒目而视,“你放我出去,我恨你,我恨你!”

徐图不理会徐行的愤怒,轻轻摆了摆手,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地架走了徐行。他泡了一杯茶,拿出一根雪茄,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终于还是点上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徐图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久违了,还是熟悉的感觉。有时想想人生也挺有意思:你以为的归宿,其实是过渡;你以为的过渡,其实是归宿。”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是云锦书,他迟疑片刻,接听了电话:“怎么了,锦书?”

“徐、徐、徐图,不好了……”云锦书的声音颤抖中带着恐惧和不安,“何遇感染了H病毒!”

“什么?”徐图一惊,手中的雪茄险些掉落,他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几分冷静,“确诊了?”

“确诊了。”

“还有谁?”

“目前只确诊了何遇一人。”云锦书见多了H病毒感染者,但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她和他们之间只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现在却不一样,她最喜欢的何遇竟然成了感染者,一想到何遇很快就会和其他的感染者一样浑身腐烂而死,她无法想象到时她看到何遇的惨状会不会崩溃。第一次,她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惊恐。

“我好怕,徐图,我想回国了。”云锦书到索苏刚以来,从未有过逃离的念头,但现在她动摇了,她强烈的想要回国,“我不想再待在索苏刚了。”

“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回国,好,我陪你一起回去。”徐图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此时陪云锦书回国刚好可以避嫌。费利克斯到时若是和救援队起了冲突,他不在索苏刚,正好可以顺势摆脱嫌疑。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云锦书慌乱的心有了几分慰藉,她放下电话,整理了一下情绪,回身一看却愣住了。身后的不远处站着一人,正在默默流泪。

正是夏明远。

夏明远是少数知道何遇病情的人之一,李不言让她知道的目的是让她加入到救治何遇的小组中。李不言迅速成立了一个何遇救治小组,他亲自担任组长,副组长是云锦书和她,成员还有护士路愉程和陈小也。

李不言下了死命令,何遇感染H病毒的事情谁也不能传出去,否则严惩不怠。一是照顾何遇的情绪,二是怕引起医疗队的恐慌。毕竟何遇是整个医疗队医术最高明的医生,连何遇都感染了H病毒,还有谁可以攻克这个难关?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必定会在医疗队中造成大面积的恐慌。

路愉程和陈小也得知消息后十分震惊,尤其是路愉程,当时就失声痛哭。陈小也以前对何遇满腹怨言,在听说了何遇的英勇事迹后,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现在何遇感染了H病毒,昏迷不醒,她对何遇所有的不满都变成了敬佩和担心。

当云锦书和艾慕何一口气跑到化验室,看到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何遇,二人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李不言和顾不厌见艾慕何意外来到,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想要解释,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二人以为艾慕何会震惊失态,担心她会失控。不料艾慕何只是愣了片刻便来到何遇身边,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泪流满面!

“你还是改不了争强好胜的性子,拼命的时候跟我抢,感染H病毒也跟我抢。你是男人,就不能大度一些,让让我?”

李不言流泪,是因为艾慕何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却不知背后隐藏着多少刀光剑影,多少生死血泪。顾不厌流泪,是因为她从事心理医生多年,自认见多了各种心理疾病,但现在她才知道,爱情是永远无法治愈的心理疾病。云锦书流泪,是因为她终于知道,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愿和你生死与共!

生时我爱你,死时我替你,才是这世上最深情、最动人心魄的告白!

在简短地开了一个会诊会后,并没有拿出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由于大家都太累了,李不言就让众人先去休息。何遇已经被注射了阻碍剂,暂时抑制了病情的进一步恶化,但下一步该怎么办,还没有形成方案。

几人陆续散去,只有艾慕何留了下来,李不言劝她去休息,还让她穿上防护服,以免被传染,她都不肯,非要一个人留下,说要多陪陪何遇。

最后李不言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由她。

云锦书出来后,左思右想总觉得不踏实,虽然李不言再三告诫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何遇感染了H病毒的事,她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徐图。

云锦书以为夏明远听到了她的电话内容,冷冷说道:“夏医生什么时候也学会偷听别人电话了?你老公和你离婚,是不是也是因为你总喜欢偷窥他的隐私?”

面对云锦书咄咄逼人的质问,夏明远并不生气,淡淡地摇了摇头:“云医生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有意要偷听你打电话,而且也并没有听到你说了什么。我只是一时心烦意乱出来走走,没想到遇到了你。”

云锦书口气缓和了几分:“不好意思,我也是因为何医生的事情而心烦,火气大了些,你别见怪。”

“你说万一何医生治不好……”夏明远哪里有心思理会云锦书刚才莫名其妙的火气,她的心思全在何遇身上,“这不是何医生一个人的事情,是整个救援队的事情,也关系到中国医疗界的声誉。”

云锦书心中一惊,夏明远说得对,何遇是中国医疗队的领队,他感染H病毒这件事本身就暴露了中国医疗队的不足。虽然何遇并不是因为防护不利或是处理不当而感染,但外界并不会这么认为,也不会相信。

只有治好何遇,才能为中国医疗队正名。云锦书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愧疚,和夏明远相比,她还是太小家子气了。

但一想,她当初来索苏刚,一方面是职责所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何遇。现在何遇爱上了艾慕何,她又经历了几次生死考验。来之前医院承诺过,忍受不了索苏刚的气候和动乱的局势随时可以申请回国,她有理由回国,也完全符合规定。

“我要回国。”云锦书并不隐藏自己内心的恐慌,向夏明远透露了真实想法,“我受不了了,真的待不下去了。来的时候我爸妈就不同意,说我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在国内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到这种贪穷的地方来受罪。我当时还不听,觉得不管多苦多累都可以承受。但我现在真的受不了了,这地方不单贫穷,还天天都命悬一线,除了要面对H病毒,还要面对流窜的叛军。这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夏明远平静地拢了拢头发,望向远处荒凉的原野:“我们不知道明天会面对什么,但既然来了,就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何医生是领队,不管是什么事情他总是第一个冲到前面,一往无前,义无反顾,他是为了什么?他只是一名医生,不是维和士兵,他没有责任和义务保护我们的生命安全,但他却毫不犹豫地做了。因为他心中有大爱,因为他坚持承担他的使命,因为他相信他肩负着国家的重托,他不想辜负他作为医生的荣光!”

云锦书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直以来沉静得像一滴水一样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夏明远,突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让她心中感到一阵愧疚,问道:“你不怕感染H病毒?不怕被叛军打死?”

“怕,怎么可能不怕?”夏明远漠然地看了云锦书一眼,目光又移到了别处,“难道因为怕就不履行自己的职责了?因为怕就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了?因为怕就不爱惜自己身为医生的荣光?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坚持的信念。如果说来索苏刚之前,我只是认为来这里是工作需要,那么现在不同了,何医生、艾警官、何见、李院长,甚至包括庄能飞,我觉得每一个人都改变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他们的身上都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如果我再不跟上他们的脚步,我就无地自容了。”

“其实你不必这样,夏医生,能做多少是多少,别太勉强自己。”云锦书试探着问,“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国?我一个人回去太显眼了,会被人说闲话的。”

“不回。在何医生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回去,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也愧对医生的身份。”夏明远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我真的可怜你,云锦书。”

云锦书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可怜我什么?”

“可怜你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爱谁。不对,其实你最爱的是你自己。”说完,夏明远不等云锦书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云锦书呆呆地站立原地,半天才冲夏明远远去的背影说道:“你胡说,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要的是安稳,是平安,是真爱。谁不是最爱自己?装什么装?虚伪!”

夏明远已经走远了,听不到云锦书的话。云锦书愣了一会儿,打出了一个电话。

“爸妈,你们向医院提出申请,说你们身体不好,需要我回国照料。对,要尽快,我一刻也不想再在索苏刚待下去了。”放下电话,云锦书迟疑片刻,还是拨通了何家的电话。

铃响三声,何想接听了电话:“喂,哪位?”

“何叔叔,是我,锦书。”云锦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淡定,“最近身体还好吧?”

“锦书呀,还好,身体还好。何遇和何见呢?这两个家伙自从去了索苏刚,一个电话也没有打回来。当年他们兄弟二人上大学,离忧和我打赌说他们两个头半年平均一周一次电话,半年之后,一个月一次电话。一年之后,一个月都打不了一次电话。我还不信,结果你猜怎么着?头半年两周一次电话!怪不得离忧总说,要是何见是女儿就好了,儿子是越长大越独立,离父母越远。哎呀,扯远了,他们哥俩还好吧?”

“还……好,还好。”云锦书底气不足,“他们都好,就是太忙了,事情一大堆,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别说他们了,就是我也才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这边信号不好,有时电话还打不出去。对了何叔叔,如果,我是说如果何遇或是何见感染了H病毒,您会让另外一个没有感染的回国吗?”

“……”何想沉默了片刻,轻轻咳嗽一声,“在去索苏刚之前,我和离忧就想到了最严重的后果。每个人做事,都要先想到自己能承受的底线是什么,而不是先想能够获得什么。如果他们中的一个感染了H病毒,另一个是不是回来,由他自己决定。”

“您真这么想?”云锦书不大相信。

“我的儿子我了解,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不会比我还没有觉悟。”何想的声音忽然苍老了许多,停顿了片刻,“锦书,你让何遇或者何见给我打一个电话。”

“好的,何叔叔。”云锦书心虚地收起电话,想了想,朝何见的房间走去。

已是深夜,何见的房间仍然亮着灯,她轻轻敲门,屋里传来了何见疲惫的声音:“请进。”

云锦书推门进去,见何见正在伏案工作,他时而皱眉时而苦思,不由心中一动。

何见抬头见是云锦书,忙站了起来:“云医生,找我有事?”

云锦书笑了笑:“何遇还好吗?”

李不言下了死命令,除了几个人外,不许向任何人透露何遇的病情,何见也包括在内。何见在何遇回来时,躲在人群后面见了何遇一眼就又去忙了。

“应该还好吧?我后来去忙了,帮埃弗亚止血,帮巴布鲁换药,还给陆大牛打了针,没有再见到他。他应该在忙药物的事情,不对,你应该和他在一起,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何见注意到了云锦书脸上的不安。

“没什么,没出什么事情,刚才我是和他在一起。后来他和艾慕何出去了,我以为他来找你了。”云锦书忙搪塞过去,说到了正题,“何叔叔让你打一个电话回家,你别忘了。我先走了。”

“好,我送你。”何见送走了云锦书,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简单说了几句,虽然觉得云锦书突然打电话给爸爸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夜,渐渐深了,四下一片寂静,许多人都进入了梦乡。除了不时传来伤员的呻吟声外,倒也是一个难得的宁静之夜,无雨,微风,热气渐消,微有清凉。

埃弗亚、巴布鲁和陆大牛都被安置到了比较舒适的病区,设施齐备,当然,也有人看守。

不可一世的埃弗亚全身被包住,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露在外面的眼睛不时地转动,看看右边的巴布鲁,又看看更右边的陆大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巴布鲁还在昏迷中,他的伤势比埃弗亚重,子弹虽然全部取出了,但造成了大量失血,最后紧急输血,经过抢救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什么时候苏醒还不好说。他是三人中情况最危险的一个,如果能平安度过今夜,才算是手术成功。

陆大牛反倒是三人中伤势最轻的一个。何遇等人把他带回来时,他因失血过多陷入深度昏迷,输血之后,很快恢复了清醒。他受的都是轻伤,伤口处理之后甚至可以下床走动。只不过吴平生把他铐在了病床上,还让苗晋东负责看管他。

陆大牛尽管极度疲惫且浑身疼痛,却毫无睡意,他微眯着双眼,见苗晋东靠在门口打盹。窗户离病床有3米左右,离门口是2米,也就是说,苗晋东会比他更快地到达窗口。他如果从窗口逃走,多半不会成功。埃弗亚的位置离窗口最近,要是能和埃弗亚换换位置,逃脱的可能性会大上许多。

想起在林中和何遇的鏖战,陆大牛心中既愤恨又敬佩。愤恨没能亲手杀了何遇,敬佩何遇的身手和勇气。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和何遇再大战一场,真正分一个胜负出来。

但在和何遇大战之前,逃走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他的目光越过巴布鲁,和埃弗亚四目相对,瞬间从埃弗亚的眼中读到了和他一样迫切想要逃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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