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茶楼,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的玄武大街上,离皇宫也不过二里地。
一般来讲,茶楼是平民百姓歇脚听书的地方,高档不到哪里去。
可这永兴茶楼建自先帝年间,专供王公贵族听书消遣,楼庭古色古香,周围尽是名门世族的府邸,好不气派。
这里讲得也不是家长里短,而是豪门那些隐秘事儿。
先帝爷当政十余年,经常溜出宫来此听书,特许说书先生百无禁忌。
后来有一日听得起兴,更以自己年号赐了“永兴”牌匾,奠定了天下第一茶楼的地位。
说书先生是个胡须花白的老头,看着垂老,却长有一口白牙,口齿伶俐,三言两语能将人逗得哈哈大笑。
老头上了台,望着堂下锦衣华服的听客们,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今儿这个故事关乎梁家,弄不好先帝爷赐的牌匾都罩不住,诸位若想听,出了事,还请共同担着些。”
台下客人立时起哄道:
“放开了说你的便是。”
“若是梁老的私事,我们不好听,换了他家那不成器长子,你畅所欲言。”
“事情都出了,封锁消息不让人家讲,梁家够霸道。”
“当今陛下对先帝爷孝顺得很,有陛下罩着,你怕个什么?”
得了一帮权贵撑腰,说书老头挺起了胸膛。
来此都是不怕事儿的主,梁家厉害,也不过一家之力,岂能拗得过这满堂的国公侯爷,世家嫡系?
说书老头压了压手,娓娓开讲:
梁家有子梁远鹏,生性浪荡,风流不羁,专爱欺男霸女,在京城是出了名的。
坊间传闻他有十八房小妾,实则远远不止,光是花柳巷子里赎出来的姑娘,便可塞满半座戏楼子。
那楼里连老鸨子都有,也不知是不是相好的。
如此这般,患上花柳病,也便不足为奇。
这梁公子身子烂了半边儿,还不知收敛,任着性子干那缺德事。
前两年,刑部侍郎之女柳芊芊与朱家小子的婚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梁公子贼心再起,心说那柳芊芊长得如花似玉,便宜凡间小民,还不如便宜了我。
便派人调查那朱家小子。
得知其父母命不久矣,心生恶计,安排府中高手在城外乱葬岗上蹲点,准备杀人抢亲。
到时柳芊芊无人可嫁,成了寡妇,再遣人上柳家说亲,必成囊中之物。
不久那朱家小子死了父母,为与柳芊芊成婚,只好隐瞒丧事,夜里悄悄出城去埋二老。
当晚在乱葬岗惨遭杀害,挨了一掌,命丧黄泉。
梁远鹏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报应不远矣。
果然,就在几日前,他病入膏肓,无药可治,梁家听闻扒皮司有神医,干脆想办法将他送了进去。
没想到扒皮司阴冷如狱,梁远鹏待不住,当天便踉跄着跑了出来。
他没有回家,而是神情恍惚走到了城南的乞丐巷子里。
彼时丐帮三长老寿尽,正搁巷子里办丧事,大小乞丐乌压压一片,哭得个昏天地暗。
这三长老乃是丐帮帮主的左膀右臂,也是他当年篡位的鼎力支持者,屠了老帮主洪家满门几十口的元凶之一。
江湖事儿,仇杀不绝,是非对错先不论。
只说这梁远鹏一来,众人见他满身脓疮,全都吓了一跳。
心说这厮是哪个堂口的,简直乞丐堆里的癞蛤蟆,这要出去讨饭,哭爹卖惨,每天少说得哭回来二两银子。
当然也有眼尖的弟子,常去勾栏耍姐儿,一下认出他是大名鼎鼎的梁家大公子,赶忙入内通报。
别看梁远鹏是个恶事做尽的纨绔子弟,可在丐帮众人眼里,那可是顶尖儿的大人物。
当即一众长老出来迎接,后头跟着十多位堂主,那阵势,前呼后拥就将梁远鹏请进了院子里。
谁想这梁公子病昏了头,满院白绫看不见,还以为是大婚之日,逢人就抱拳说恭喜,站人家哭灵的家眷旁边上香,满脸的喜气洋洋,那叫一个煞风景。
许多弟子得过三长老恩惠,都怒了,心说这是来踢场子的吧?
可碍于梁远鹏的身份,弟子们只得憋着,敢怒不敢言。
上完了香,几位长老赶忙将梁远鹏请去后院,免得他太过孟浪,搅黄了丧礼。
这后院挺宽敞,有毛驴拉磨的圆石台,有待客用的石桌,还有挺大一口井,院子里种着不少花花草草,看着很雅致。
几人围着石桌分别落座,都看出了梁远鹏患得是麻风病,掩着心里膈应,大长老最先抱拳说:
“梁公子,您今天能来,真是我们丐帮的荣幸。”
人有钱有权,牛鬼蛇神都使劲儿往上靠,更别说梁远鹏这种世家嫡系。
若能傍上他大腿,被梁家看重,丐帮在京城的地盘少说能扩大三分之一。
可这梁公子昏昏沉沉,没理大长老,只是捂着肚子说一句:
“饿了。”
几个长老面面相觑。
掉脑袋的事情不好办,饿了还不好办?
上菜!
不出半刻钟,石桌上摆得满满当当,菜碟堆菜碟,色香味俱全,腾腾冒热气。
可梁公子看都不看一眼,兀自从袖兜里拿出路上捡的小破碗,单手合十,学那和尚化缘,捧着碗说道:
“腹中饥饿,还请诸位施主赏些饭吃。”
“……”
几位长老全都露出惊愕之色,不明就里。
大长老指着桌上的酒菜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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