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令玉言想起曾在温家的光景,那时候温飞衡还在……当然现在已不在了,一切都已烟消云散。玉言看向四周,早有几个胆大的宫女好奇地朝这边张望,那知事些的,却只是默默地垂着眼,仿佛不与自己相干。
玉言只是微笑,“看来嫔妾从前的身世,娘娘的确很清楚。”
“本宫的确一清二楚。”梁慕云面有得色。
“不过,”玉言话锋一转,“陛下也同样清楚。可是陛下不计较,依旧接嫔妾进宫,娘娘却借这些话惹是生非,您说,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他会怎么想呢?”
玉言的意思很清楚,再嫁对于一个女子的确是难以忘却的伤疤,但既然他愿意接纳,足以证明他是真心喜爱。倘若梁慕云想借此生出事端,不但讨不着便宜,只会惹皇帝厌烦。
“你……”梁慕云脸色一变,“即便皇上不在意,倘若我告诉其他嫔妃,你想她们会怎么看?”
“娘娘要说只管说去,嫔妾绝不阻拦。先帝的衡瑶夫人出身市井,更曾三嫁其身,不是照样享尽荣宠、身居高位?嫔妾不才,不敢与衡瑶夫人比肩,可是很希望能有那样的好福气,若真有那日,嫔妾定会好好感谢娘娘今日的提点之恩。”玉言说罢,便欲拉着静宜离去。
梁慕云上前一步,冷冷道:“金玉言,你别忘了,宫里不只有男人,还有女人,别光顾着讨好男人,却忘了提防女人,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玉言没有答她,匆匆施了一礼,告辞而去。静宜在她身边劝慰道:“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看她也就是吓唬你而已。我跟她过了这些时,不也照样什么事也没有。”
“那是在王府里,你们几个势均力敌,自然容易相安无事。”玉言叹道,“如今入了这深宫,处处都是明枪暗箭,再想平安也难了。”她看静宜脸上也显出忧虑之色,便按着她的手柔声道:“不管怎么说,咱们总得小心为上。”
梁慕云的话尽管尖刻,却也有几分道理,在深知其为人之前,多留一份心眼总没错,梁慕云如此,古梦雪亦如此。所以哪怕古梦雪说了那么多貌似真心的话,玉言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她,还是不能。
之后宁澄江几乎夜夜在玉茗殿歇宿,不肯稍迁。玉言有时亦笑他,“臣妾初进宫之时,曾听闻陛下勤于政事,甚少踏足后宫。怎么如今瞧着,陛下似乎耽于逸乐,日日流连在后宫之中,这与宫中传言似乎大不相同呀?”
宁澄江拥她入怀,“谁让你如今在这里,朕自然得常来。”
“那臣妾岂不成了祸国妖妃了,臣妾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玩笑归玩笑,担心亦是真的担心。玉言几番踌躇,终于说出来,“澄江,专宠一人似乎不妥,或者你也该照顾一下宫中的姐妹……”
“怎么,你希望朕去他人宫中吗?你倒很大度!”宁澄江哼了一声,似乎对这话生了气。
玉言忙抚慰他,“这倒不是,我也并非心甘情愿将你让给旁人,可是……皇后和丽妃出身相府,不可忽视,佳妃身后的忠义伯府也依然健在,余者如胡昭仪等人亦来自高门名宦,为天下计,陛下……”
宁澄江果决地打断她,“朕的天下要靠朕自己的力量来守护,而非寄托于女人的床榻,你若真如此想,就不仅是看轻朕,也是看轻你自己。”
玉言心中一震,想不到宁澄江竟是如此想的,倒大出她意料之外。这一时,她竟有些羞愧,几乎掩盖了渐渐从心底升腾起的实在的幸福。
宁澄江觉得自己的语气仿佛过重,便又放缓了姿态。他倚在玉言膝上,仰面拉着她的手,“不要试图把我推给别人,我是为你而活的,没了你,我真不知道做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倦意,很轻,但是很动人。玉言俯下身,轻轻在他额上烙下一吻,她缓缓笑道:“承蒙陛下抬爱,既然陛下不怕做这个昏君,那臣妾也就可以放心地做一个妖妃了。”
宁澄江在她膝上咯咯地笑,好不容易才止住,呢喃道:“对皇后和其他宫妃,朕会给予最大的尊重,不会亏待她们;可是爱,朕只能给你一个人,朕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细如蚊讷,最后消失不见。
他大概真是累了,打江山累,守江山更累。如今诸事未就,宁澄江忙得焦头烂额,大约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得到一点暂时的放松。
春风慢腾腾地吹进来,带着一阵阵悠悠细细的花香,像顽皮的小孩儿卯足了劲摇撼花树,哪怕使出全身力气,树还是慢悠悠地抖着,偶尔故意落下一两片花瓣,撩拨人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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