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宜且告诉她许多宫中的事,言语中透露出多少不快活,一边隐示出宫中人事的错综繁杂。玉言心中一动,问起新进宫的嫔妃身边宫人如何安排,静宜冷笑道:“自然是由皇后安排。不过我瞧着皇后倒是省事的,她那个妹妹却惯会抓尖要强。”
玉言一笑置之,“她骤然封妃,自然比旁人出风头些。”
“这倒也罢了,人人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我看是好事,你也能宽松些。不过那古幼薇似乎有些针对你呢,远的不说,但说你身边这两个宫人——”静宜朝窗外努了努嘴,“她两个本来不叫这些名字,还是古幼薇怂恿皇后改的名。”
“她要羞辱我自然有她的法子,这还算轻的。”玉言不甚在意,反问起她的情况,“那么你呢,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无非就是那样,有一日过一日便了……”她将一条手绢细细地绞着,在葱白的手指上绕着圈子,出神地望着半空。
看来她对金珪始终未能忘情,玉言轻轻叹了一声。
静宜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谆谆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姐妹俩如今聚在一处就是好事,往后还得彼此照拂才好。”
“这是自然。”玉言亦含笑覆上她的手。
一时静宜告辞,玉言送她出宫门外,仍痴痴地望了好一会,心中暗忖:静宜终究是长大了,比以前成熟大方得多,好在心地还是一样纯良。
这一晚宁澄江未曾踏足后宫,自然也没来玉茗殿。不过他派小太监送来一封密信,问起玉言在宫中是否还过得惯。
玉言阅毕一笑,赏了那小太监一把金瓜子,也写了一封回信过去,直说自己虽初来乍到,然诸事安好,请陛下只管放心。
知道宁澄江牵挂着她,这一晚玉言睡得更外安好。还未至夏,不必担心蚊虫滋扰,她命人将寝殿的窗户打开,一阵一阵柔和的晚风送进来,连睡梦里也带着花香的气息。
次日一早便去向皇后请安,衣饰自然不可过于华贵,看得过去即可。
因是在宫中的第一夜,有些不大调和,自然便起晚了点。她匆匆忙忙来到凤仪宫时,只见殿里已黑压压地坐了一屋子人,好在未曾误了时辰。
她躬身行礼,“臣妾玉茗殿金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只听得一个柔和的女声。据说声音好听的人,心地通常也不会太坏。
玉言摸索着找到自己的位子,规规矩矩地坐下。她悄悄打量着在座诸人,发现不少熟面孔——曾在温府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的,时隔多年,这些人的容貌虽然有了些改变,依稀还能看得出当年的轮廓。
坐在正中凤座上的自然是古梦雪。她雍容华贵,盛装丽服,通身贵气非凡。可是照玉言看来,这些累赘的装饰只会损害她的美貌,犹记得当初她一身素衣,婷亭如玉,如今来了这皇宫,却好像一株天池雪莲移栽到花瓶里,尽管其形未变,其神已大不相同了。
惠妃温静宜与佳妃梁慕云资历最深,两人分居左右首位,梁慕云的容貌气质与她姑母梁氏及其表姐金玉璃一脉相承,外人看来如何幽静素雅,内里却不知何等高深莫测。
丽妃古幼薇位于右列第二,她年纪最小,神态也最娇俏。玉言之前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如今也已发脱成型了,不过在她那双跳动的眼睛里有一缕不息的火苗,可见她这人天生是不甘现状的。
至于玉言的座次……自然在遥不可见的末尾,她也只想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不愿引人注目,谁知古幼薇的第一句话就是冲她而来的:“皇后娘娘,金才人无故来迟,无视宫中法纪,还请皇后按宫规论处。”
这个古幼薇还真是耐不住性子,玉言忙起身出列,跪下垂首,正要分辨,静宜却已替她说起话来,“丽妃妹妹,宫中请安自有一定的钟点,金才人并未迟误,何来无视宫中法纪之说?”
她这一声妹妹叫得好生亲切,古幼薇的脸色立刻沉下来,冷嗤道:“众人皆至而她未至,便是迟误,何况新人入宫向皇后见礼,本该早做准备,她如此行事,便是藐视尊上。”
温静宜毫不退让,“请安有早便有迟,照妹妹此言,岂非天天都有人藐视皇后了?何况既说是新人,更该体谅,否则让新进宫的姊妹们还以为宫里是什么吃人的地方呢!”
梁慕云的眼珠骨碌碌一转,朱唇轻启:“惠妃这样肯为金才人说话,你两个的关系倒很亲近。”
温静宜淡淡道:“佳妃姐姐误会了,妹妹只是想着皇后娘娘一向宽仁体下,不愿有人借机生事,损了皇后娘娘贤德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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