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伤口从未愈合。
盛星见陈漱认真、赤诚的模样,平静的面庞终于有了点儿变化,忍不住笑起来:“这圈子,你先想想怎么保护自己。对了,签约的事先别急,过段时间我让经纪人找你。”
陈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盛星,她的眸光如冰雪消融,渐渐变得温和,明明笑着,但说出的话他一句都不爱听——
“阿漱,我已经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
她神色坦然,无比轻松地说着这个事实。
...
“陈漱,想什么呢?过来吃饭!”
梁愽生都拍完两场戏了,陈漱居然还呆着,似乎从盛星走了就开始发呆,他纳闷,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不光梁愽生,导演也挺好奇,撺掇着让这小子开口多说几句,但不管怎么问,陈漱硬是只字不提。
李疾匀没多留,寻个理由走了。
导演骂骂咧咧,吃完继续干活。
夕阳的余晖浸染晴空,天际线由深橘渐渐过度至深紫,光亮寸寸被吞噬,清水县步入黑夜。
黑色低调的车行驶在乡道。
盛星摘了口罩,趴在窗前迎着晚风,遥遥看着河岸边蜿蜒的民居,点点灯火如指示灯一般闪烁、移动。
静望片刻,盛星收回视线,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江予迟。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神色带着点儿倦意,散漫的模样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她却敏锐察觉他情绪有异。
“三哥。”盛星试探着开口,“是不是累了?”
江予迟侧头,瞧她一眼,语气轻飘飘的:“不累,在想事儿。你看你的,手别往窗外伸就行。”
“想什么?”
盛星眨眨眼,自然地问。
江予迟眸色深深,平视前方,脑中却不断闪过梁愽生俯身贴近盛星的画面,两人的唇瓣咫尺之遥,他没往下看,径直离开了。
“在想你吃饭前有没有刷牙。”
他忽然冒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出来。
盛星一愣,听了还有点儿纳闷,吃饭前刷牙干什么,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她后知后觉,抿唇解释:“三哥,是借位吻戏,不用刷牙。”
江予迟一顿,刚想说什么,就听盛星接着道:“刷也行,我回去就刷。”
“......”
话题就这么被堵死。
车内一时间陷入寂静,只有松球慢吞吞嚼叶子的声音,吃完还会散步,从这头爬到那头,小脑袋往左右探了探,悄悄缩了回去。
盛星懊恼地别开头。
这话让人怎么接?
长寿村离县城大约半小时的车程,依水而建。他们到时,桥侧已停满了车,夜里大家伙都想来凑个热闹,一窝蜂地往这儿挤。
相比前几天,今晚人还算是少的。
盛星遮得严严实实,背了个小包,提着装松球的小盒子下了车,和江予迟并肩过桥,朝着村子走去。
晚风顺着夜灯,拂过他们。
“村里有口泉水。”江予迟指了棵大树的方向,似随口提起,“来之前我看过报道,村里的老人家都喝这口井水长大,边上有个洗手池,一会儿带你去洗洗。”
盛星纳闷:“三哥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江予迟打小就没信过什么,连爷爷奶奶的管教都不听,更何况子虚乌有的事儿。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挺离谱。
江予迟慢悠悠的,说出一句中国人常说的话:“来都来了。”
盛星:“......”
夜市热闹、喧哗。
路灯照着大红色的蓬顶,一眼望去,整个街道一片通红,喧闹声和着食物的香气混在风里与他们擦肩。
江予迟没打算带盛星去人多的地方,挑了另一条人少点儿的路,她也不介意,兴致勃勃地凑到摊位边瞧。
摆摊的多是村里的老人家。
有的热情,有的冷淡。
盛星转过几个卖小饰品的,被角落里卖花的摊位吸引。
这老婆婆眼尖热情,操着一口方言,对着盛星叽里呱啦一顿说,盛星茫然地抬头和老婆婆对视一眼。
江予迟直接得很,抽出一张现金递给老婆婆,顺手揉了揉盛星毛茸茸的脑袋,道:“你挑你的。”
盛星眨巴眨巴眼,蹲下身专心挑花。
红艳诱人的玫瑰上沾着水滴,小巧轻盈的勿忘我我见犹怜,边上还有热热闹闹凑在一块儿的满天星。
老婆婆笑眯眯的,利索地弯腰,把新鲜的花堆到盛星跟前,有些蔫吧的都被放到一旁,又是叽里呱啦几句话往外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挑了只百合到盛星怀里,别扭地说着普通话:“百、百年,好合。”
盛星一愣,下意识仰头去看江予迟。
江予迟垂眸,黑眸映着她的面容,两人视线相撞,似是两道细小的水流相触,犹疑着是否应该相融或是交错分离。
“谢谢您。”
江予迟缓慢移开视线,牵唇对着老婆婆笑了一下。
盛星悄悄弯了唇,有些困难地抱起这一大束花,盒子被江予迟接过去,松球跟着盒子晃了几下,慢吞吞地探出脑袋来。
街道的尽头是一面许愿墙。
五彩的绸缎系着小木牌挂在临时搭建的铁丝网上,风一吹,那绸缎就像一条五彩的河流动起来,许多年轻女孩儿凑在墙边拍照。
盛星怀抱着花,驻足看了片刻。
“想去?”
江予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尽头。
盛星摇摇头,继续逛小摊,往后走是美食摊,好些都是当地特色小吃,她没见过,巴巴地瞧了几眼,都想吃,但又不能吃多。
江予迟瞧着她一脸不舍的模样,道:“吃吧,尝个味道,剩下的三哥吃。”
盛星恋恋不舍地别开脸,小声咕哝:“不吃了,还在工作。今晚已经比平时多吃半碗饭了,拍完再吃。”
转过热闹的摊位,两人朝安静的树下走去。
池里蓄着水,水面晃着高悬的灯影,流离的幻影在暗色中一晃而过,那里就是江予迟所说的洗手池。
池边不如摊位明亮,边上站了几个年轻女孩。
女孩们凑在一起笑说着话,没人注意走近的两人。盛星捧着满怀的花,走的小心,江予迟侧头,低声道:“三哥给你拿,你去沾点水,洗个手。”
盛星没多想,将花递给江予迟,靠近水边。
这一靠近倒是引来了几个女孩的注意,这么一个偏僻的村落,身材姣好、从头到脚都是高奢的女人少见,偏偏她还戴着口罩,遮得那么严实。
女孩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惊异来。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喊:“星星?”
盛星一怔,下意识想回头看江予迟,硬生生忍住,她控制好情绪,抬头看向几个女孩,她们看到她的双眼,立即惊喜地叫出声。
“啊啊啊,真的是星星!”
“我死了,这是真实的吗?!!”
“......”
几个女孩又跳又叫,见不远处有人注意到这儿的动静才慌忙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向盛星。
盛星想了想,摘下口罩,对着她们笑了一下:“来这里玩吗?”
近距离的美貌冲击,女孩们差点又叫出声来。
“不是呜呜呜,我们是来探班的派大星!”
“我们今天下午刚到,工作室联系我们说晚上你没戏,我们就来这里玩了。星星又瘦了,妈妈好心疼。”
“星星你也来玩?一个人吗?”
女孩儿们叽叽喳喳的,眼睛亮晶晶地往她脸上瞧,眼底的欢喜都要冒出来了,在这暗夜就像星星一样。
盛星迟疑片刻,道:“和朋友一起来的。”
话音落下,几个女孩朝着她身后看去,盛星也跟着转身,可那里空荡荡的,哪还有江予迟的身影。
盛星一愣,不等她细想,又被女孩们的话语占据了心神。她和她们说了会儿话,签名合了影。派大星们总是很贴心,问了照片可不可以发微博后,喜滋滋地跑了,说是不打扰她和朋友一块儿玩。
女孩们走后,池边只剩盛星一人。
她刚想打电话找人,江予迟就从身边冒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块木牌,上面系着红色的短绸缎。
是许愿牌。
深红的绸缎缠绕在男人修长的指间。
木牌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他懒洋洋地说:“看你瞧半天了,写上挂家里去,愿望三哥替你实现。”
盛星垂眸静静地看着木牌,半晌才接过来,小声道:“谢谢三哥。”
江予迟顿了顿,伸手重新替她戴上口罩,温热的指腹刮擦过柔软的耳垂,小心翼翼地将带子绕上她的耳,戴平整了才松开手。
“是不是得回去了?”
“嗯,怕她们听到消息都会来。”
“往前走,三哥跟在后头。”
附近有粉丝在,江予迟的身份还未公布,他们无法像来时那样一起离开,只能分开走,到车上会和。
盛星抿抿唇,情绪往下掉了点儿。
须臾,她转身独自踏入人群中。周围喧嚣而明亮,纤细、单薄背影带着点儿落寞,仿佛披上了一抹灰暗的色彩。
江予迟立在原地,凝视着那道身影。
忽然,他戴上冲锋衣的帽兜,迈开步子,快速走到一家卖面具的摊位前,随即戴上面具,混入人群,准确地朝着盛星走去。
盛星垂着眼,慢吞吞地往前走,被人撞到了也不知道躲,只是默默地让开,心里的失落渐渐蔓延开。
她抬手,揉了揉莫名酸涩的眼角。
“星星。”
男人低沉的声音自后响起,下一秒,她的手□□燥、温暖的手掌牵入掌心,高大的身影将她稳稳地护在身侧。
盛星的心怦然跳动,倏地抬眼看去。
男人的面容被面具遮挡,那双暗深的眸牢牢地将她捕捉,他攥紧她的手,低声道:“别怕,三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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