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领走了遗物,和殡仪馆确认好火化的时间。
而贺炀一直在酒店里,对着笔记本处理工作,连进度也没问。
江临将火化时间和地点都告诉了贺炀,可贺炀就只是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也没说去不去。
遗体火化那天,外面又下起了雨。
江临去殡仪馆的时候,刚好碰上了面包车司机的家属也来火化遗体。
司机家属来了一大家子人,每个人脸上都神情凝重,默默流眼泪。
可许承宴这边,就只有江临一个人在这里。
江临低着头,已经红了眼睛。
离别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他都还没做好准备。
他还等着嫂嫂回来给他邮票,还想吃嫂嫂做的饭,还想着嫂嫂和他哥婚礼的时候要过去当伴郎。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就连火化的时候,他哥都没来。
不值。
太不值了。
贺炀没去殡仪馆,而是独自去了许承宴入住的那家民宿。
民宿老板还留着许承宴的房间,等家属来善后。
“那个年轻人挺好的,可惜了啊……”民宿老板对许承宴还有印象。
“高高瘦瘦的,应该还是个大学生吧?”
“他那天早上走的时候,还跟我打招呼,说晚上就回来,谁知道会出了事……”
民宿老板一路碎碎念着,带贺炀来到房间。
贺炀进到房间,还能感受到这间屋子里的生活气息——
衣帽架上挂着外套,睡衣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手机充电线都还放在桌上。
桌子上,杯子里的水还剩一半,应该是房间主人早上起来时还没来得及喝完。
贺炀想起,许承宴就是习惯每天早上喝一杯水,说这样养生。
明明才二十多岁,却总是过着养老生活。
还喜欢折腾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买回来的盆栽越来越多。
贺炀走过去,将房间角落里的行李箱打开,开始收拾东西。
东西不是很多,贺炀放好衣服,将邮票放进行李箱。
不过在整理桌子的时候,贺炀在角落里摸到了一个木牌。
贺炀拿起那个木牌,看到上面写了一行字——
【愿先生岁岁平安】
贺炀认出来,这是许承宴的字迹。
这个字迹和房间主人一样,都很温柔。
贺炀将木牌收进行李箱,带着遗物,回到了酒店。
贺炀随意将行李箱放到墙边,也就没再管,又回到桌子前,处理工作。
等到江临从殡仪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贺炀依旧和平常一样。
贺炀脸上还是那么冷漠。
就好像许承宴的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一样。
“哥。”江临走过去,忍不住出声问道:“嫂嫂那天的电话,你为什么没接?”
贺炀随口问道:“什么电话?”
江临一看贺炀又是这个冷淡态度,顿时有些生气了。
“那天他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江临将嫂嫂的手机拿了出来。
他本来想看看手机有没有摔坏,结果不小心翻到通讯界面,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天的通话记录,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他哥的。
可是当他点进那条记录,却发现那个电话根本就没接通!
“就这个电话!当时出事的时候他给你打过电话!”江临的语气越来越激动。
而贺炀也这才望过来,接过那个手机,看到了通话记录。
贺炀微微皱眉,又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回翻记录,这才看到了许承宴的未接来电。
可是他对这个电话没印象。
“可能太忙。”贺炀将手机放到一旁,“忘记了。”
“你忙什么?!那天你就是在和池逸他们在外面玩!”江临越说越激动,“要是接了这个电话,嫂嫂说不定还有机会活下来啊!”
要是当时有人发现了车祸,或者帮忙报警,说不定都能赶在油罐车爆炸之前把人救出来!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那天怎么就没接电话!”江临几乎是吼出来的,像是在发泄。
贺炀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江临。”
“人已经死了。”贺炀的语气还是那么冷漠,“你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江临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贺炀嘴里说出来的。
明明嫂嫂跟他哥都在一起五年了啊。
五年……
江临突然就有些难过起来。
他的嫂嫂那么好啊……
可那么好的人,他哥却这个态度。
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是啊……”江临有些恍惚起来,低声呢喃道:“跟你说就是没用……”
他哥永远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枕边人都漠不关心。
“你不是要和池逸他们打赌嫂嫂什么时候回来吗?”江临抱着骨灰盒,缓缓道:“现在嫂嫂回来了。”
江临将骨灰盒放到了桌上,冷冷道:“他就在这里。”
就在这个盒子里。
只剩下一团灰,再也回不来了。
从安市回去之后,江临给许承宴买好了墓地,准备安葬。
几乎所有的善后事情都是由江临处理,而贺炀在回来的第一天,就又不知道去哪了。
估计是和池逸他们混在一起。
江临也懒得再管,就只是给许承宴安排好墓地。
江临捧着花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青年笑着,模样还有些青涩。
而这张照片,是许承宴大一时候的照片。
许承宴走得太突然,平时也没留下照片,就只有大一那时候还能找到照片。
江临缓缓俯身,将鲜花放在墓碑前。
墓地里没有其他人在,江临孤零零的站在墓碑前。
一直到现在,江临也还没缓和过来。
嫂嫂就这样突然离开,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因为根本就没人会来。
许承宴是孤儿,没有亲戚,唯一最亲近的人就是贺炀。
可现在,贺炀都不来看一眼。
甚至连墓地在哪,都没过来问。
酒吧,包间里。
贺炀眯着眼半靠在沙发上,有些懒洋洋的。
旁边一人凑过来,问道:“贺少怎么了?这几天都没看到人?”
贺炀不紧不慢道:“去了一趟安市。”
“怎么突然去那边了?好玩吗?”
“还好。”贺炀随意道。
池逸也在包间里,问道:“贺少明天要不要去我那边玩玩?”
“新买的别墅刚装修好,可以随便玩,修竹说也会去。”池逸说着,“到时候也把宴宴也一起喊上。”
另一人也跟着点头道:“对,贺少喊上宴宴。”
“对对对,好久都没看到宴宴了!喊上喊上!”
一群人跟看热闹一样,反正沈修竹明天也会去,就要贺炀把许承宴也带上。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许承宴就只是一个替身,可他们就是想看这个替身在正主面前会有多狼狈。
而贺炀听了,这才出声道:“他不去。”
池逸不以为意,随意道:“宴宴闹脾气了?”
贺炀:“死了。”
池逸还以为是两人闹矛盾,贺炀才说许承宴死了,便问道:“怎么了?这是吵架还是惹你生气了?”
贺炀:“出车祸死了。”
池逸愣了一下,下意识道:“真死了啊?”
包间里其他人也有一瞬间的惊讶,都沉默下来。
不过很快的,包间又恢复了热闹。
“哪天死的啊?”有人问。
“一号那天死的。”贺炀喝着酒。
这时有人反应过来,顿时道:“那不就刚好是贺少赌的最后一天吗?奇了!”
“嗯。”贺炀应了一声。
“宴宴出车祸死的?”另一人忍不住摇了摇头,感叹道:“以后开车得小心点,别死了。”
池逸接话道:“开车确实要小心点,要是哪天突然死了,也太不划算了!”
几个富二代胡言乱语的闲聊起来,包厢里时不时响起哄笑声。
贺炀喝着酒,指尖搭在扶手上漫不经心的敲着。
许承宴死亡的事情,似乎就只是他随口一提。
而其他人也从许承宴死亡的消息,又聊到其他话题。
至于许承宴——
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关心。
不过在聚会结束的时候,一个富二代搭着贺炀肩膀,忍不住问道:“贺少,那你上次说的赌局要怎么算?”
旁边一人顿时道:“宴宴都死了,那这个赌局也不算了吧。”
“也是。”那个富二代点了点头,有些遗憾道:“居然死了……”
贺炀离开酒吧,回到公寓里。
公寓里依旧漆黑,没有人给他留灯。
这场赌局,贺炀赢了。
那个温柔模样的青年,永远的留在了第五天。
(请记住本站地址:www.doupo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