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在雨声中醒了过来,揉着眼睛正要走出船舱,蓝眼睛的姑娘抓着雨伞跟了上来。我很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以前跟车的时候都是我喊她起床的。晓雾回答说要检查探测器的工作状态,顺便还告诉我中非的班吉与西非的布拉柴维尔气候是不太一样的,班吉一带降水最多的日子正是8月份,而刚果河中下游的布拉柴维尔的雨水集中在11月。
我暗暗赞叹,再一次相信了所谓秀才不出门即知天下事,可见爱读书的人绝非个个书呆子。既然她为这次考察旅行做足了功课,我也没有懈怠的理由。想到这里,我回到舱内铺开事先准备好的航线地图,拿着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小雪姐姐,你在做什么呢?”赛琳娜凑过来,好奇地追问。
“标记。你可以理解为可视化的航行日志。这个腰鼓形的符号表示河道较窄,大船难以通过;半圆内的叉子表示有礁石;这个符号是码头,旁边打了问号表示需要修缮……”
“昨天航行了好几个小时,该有上百公里吧,现在做标记来得及吗?”
我指指自己的脑袋。“对于情报官来说,记忆力是基本功嘛。咱俩初次见面的时候,你的衬衫第二颗扣子的线头开了……”
“好啦,打住,好姐姐。”赛琳娜抱着我的手臂撒娇,“原来测绘还可以用这么传统的方法呀。”
“只是我习惯这样做。旅程结束以后,还得和晓雾那里提取的数据结合使用。比如说,我凭记忆标记这个区域有巨礁,大本营——还有贵国交通部的工作人员就要查看相应区段的水深、流量等数据,结合巡航照片,找到礁石,评估是否有必要出动工程船只炸掉;如果我标记了某地码头破损,他们就可以评估是否需要维修……”
“交通部有钱做这些事情吗?”赛琳娜语气担忧,“我的祖国到底还是贫穷,虽然比起对岸好太多了……”
“对呀。所以姐姐会掏腰包给你们援助啊,之前两年的收入都存起来了,准备全部捐助。”我把右手搭在刚果妹妹手背上以示安慰,“然而,如果做个甩手掌柜,捐了钱就不管不问的话,你应该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他们会把你的血汗钱大部分装进自己的腰包里,拿出一小部分搞几个形象工程。”赛琳娜心直口快,针砭贪腐毫不留情。
“正因如此,我才要限定援助资金的用途嘛。考察结束以后,大本营会根据我的意见出具详细的规划。这样子的话,就算有人要贪,也只能贪点零头啦。”
“小雪姐姐的两年收入三千万欧元啊,换算成中非法郎是六百亿,相当于我们国家国民生产总值的千分之二,太多了,零头也不得了……姐姐,你还是重新核算以后再决定出资数目吧,真的太多了,妹妹我心疼你……”连说了好几次太多了以后她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走到我身后转移话题,“听说航行结束之后,你要去南美洲开辟新的事业?”
“是的。如果妹妹愿意,可以随时前去投靠我,姐姐不会亏待你的哦。”
年轻的女药师俯身搂住了我的脖子,两只小手交叠在我的胸口,轻轻搭着,送来别样清凉。两只柔软的物体压在我的背上,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我没有摆脱她,就在这种姿态下右手拿起铅笔,左手把地图往前推了推,让乌班吉河中游一带区域对准笔头,继续工作。
航行的前几天日子过得平平静静,白天大家各自忙碌,晚上就地休息。船舱不大,但是足够八个人铺好睡袋;舱尾有简易卫生间,大家又都是女人,天气暖和,随便洗一洗也没什么困难。只是吃得不怎么好,基本上都是速食应付,多少让人有些烦躁。某天下午,樱子看到大家情绪不佳,于是把冰箱里的蔬菜全部给拿了出来,利用船上简易的厨具做出了竟然十分可口的大餐,众人似乎又恢复了活力。
樱子和摄影师是团队里最忙碌的两个人,因为她们几乎什么都拍摄;我最闲,除了标记地图,最多就是检查机枪的弹药;赛琳娜每天跟进众人的健康状况,发放解暑防蚊的药品;大副和管轮忙于驾驶;奥尔瑟雅偶尔会背着弓箭站在船头眺望,此外会与每个人单独聊天,提一些简单的问题或者下达并不难以执行的任务,剩余时间在小小的船长室里写啊写,或者用笔记本电脑,或者用纸和本子。
“咱们的希腊船长一直在写什么呢?”有一次,晓雾忍不住问我。
“她是青少年教育方面的专家,又是丛林经验丰富的顶级猎手,也许是在写科普故事?我也是随便猜猜。”我如此这般回答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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