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接到称心如意的货运订单之前,我和妹妹在伊斯坦布尔玩了个够,自己顺便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额外引用了一些日本民间女英雄的相关资料,终于给六万余字的毕业论文划上了大半个句号。
“晓雾,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毕业论文定稿啦,已经通过邮件发给导师了。”我兴奋地冲妹妹嚷嚷。
“姐姐大人,很少见你这样喜形于色呢。再不需要大的修改了吧?修改论文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妹妹颇感兴趣地盯着我的电脑屏幕,“浅议中古时代东方民间文学中的女性英雄形象……好神奇的话题,看不懂。”
“这版是根据导师的最终意见做出的细节调整,再改也就是百十个字的事情,容易着呢。”
“那太好啦,我等着姐姐大人毕业请客,想看你穿学位服的样子。”晓雾上下打量着我,“日内瓦大学的学位服应该跟法国一样的吧,文学硕士的金黄色长袍,配上迪亚兹大小姐的身材,啧啧……希望到时候能摸一摸……”
“林晓雾,你到底是男女通吃还是沉迷禁断之爱不能自拔啊?别对着亲姐姐想象那些奇怪的事情。”我白了她一眼,“接到订单了,如你所愿,前往雅典。”
晨雾之中,沉睡了好几天的尼尔小姐姐再次苏醒,发出与她的白晳脸庞不相称的轰鸣咆哮,挂载着装满土耳其地毯的轻巧厢式挂车,一路西去,贴着波光粼粼的爱琴海,奔向又一个千年古都。
从伊斯坦布尔到雅典其实并不远。中途在萨罗尼加附近草草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中午就顺利到达,交货收款一气呵成,随后把卡车停在厂区的车库,交了一周的停车费,多退少补。
检查了一下过去两天的里程和路线,我发现两地之间的物流如果取道达达尼尔海峡海运也是完全可以的。换句话说,这是一批海运陆运皆可的货物,只不过陆运虽然路费更高,却省去了入港和吊装,至少能节约两三天。
“不知不觉已经五月中旬了……”我整理着小皮包,确认妹妹没有塞奇怪的东西进来,“晓雾,姐姐的任务完成了,咱俩可以去见你心心念念的人儿啦。”
比雷埃夫斯是希腊最大的港口,如今黑头发的阿开亚人已经渐渐被熟悉又陌生的华夏儿女取代,中国某个远洋公司的巨大标志随处可见。
“父亲的祖国真是比想象中的更要强大呢……”晓雾望着海面,伸手一指,“看来今天是没空了,下次再给姐姐大人讲我去中国的那些趣事吧。”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艘不算大的白色游艇。虽然时隔数年,我仍然一眼就认出了它。游艇渐渐向岸边靠拢,棕色卷发的女人戴着墨镜,高举右手向我们挥舞。海边风大,听不清她说什么。
艞板刚刚落下,晓雾就嗖地一下冲了过去,脚步灵巧,超乎我的想象。
“奥尔瑟雅姐姐,我想你了哟。”金发的女娃儿径直扑进了棕发女人的怀里。
奥尔瑟雅温柔地摸摸晓雾的脑袋。“二小姐比以前更喜欢撒娇了呢。”
我跟在晓雾后面登上了游艇,电动艞板缓缓地收了回去。
“林雪苹大小姐,给你一个安慰的拥抱。放心好了,我不会抢走你可爱的妹妹啦。”棕发女人幽默地向我张开双臂。
“帕帕斯小姐,别来安好?”我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奥尔瑟雅,她的上围不算特别丰满,但手臂很有力量;我又悄悄瞄了她的鞋子一眼,这才发现她实际上个头比我要高一两寸。
“六年前就说过了,叫我奥尔瑟雅就好。”希腊女人拉着我的手,“小雪妹妹,这次带你和晓雾去我的家乡呆几天,略表地主之谊。”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多有叨扰……”我环顾四周,“奥尔瑟雅姐姐,舵手呢?”
“五年前我自己考了驾驶证。现在,船上只有我们姐妹三人。”
回到舱内,船只拉响了汽笛,慢悠悠地离岸。奥尔瑟雅一边熟练地操作着我看不太懂的仪表盘,一边向我和晓雾讲述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六年前陪着雨华从克里特岛到雅典的行程对我来说仍然历历在目。那天黄昏时分,雨华才渐渐醒过来,我以为她只是贪睡,完全不知道这是某些血液疾病晚期的生理指征;到医院以后我只陪了她一天,随即匆匆启程回瑞士,留下奥尔瑟雅独自在医院照料,等待彼得罗芙娜医生赶过来。
谁也没想到,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自己最宠爱的小妹妹,最后一次聆听九岁少女的童话耳语,最后一次看到有着绿宝石眼睛的小姑娘为我勾勒笔力不菲的肖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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