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哈哈笑了起来,又扯了一些家常,中年人起身告辞:“给你们拜年了,我还有事。”
太太道:“正好我要去东安市场,送您一程吧。”
中年人道:“南辕北辙,不顺路啊,我叫一辆洋车就行。”
出了林宅,和林氏夫妇告辞,中年人瞅见胡同口蹲着的陈子锟,一招手道:“胶皮!”
陈子锟直起身子,打量着这个中年人,身量不高,神采奕奕,大褂的前襟上别着一杆自来水笔,看着就像个文化人,本来不想拉他的,但是不知怎么地,就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去哪儿啊您?”
“西直门,多少钱?”中年人迈步上了车。
“两个大子儿。”陈子锟拉起车便走。
年关临近,街上的人稀少起来,前几天的雪化完了,一条大路笔直,北风呼啸,把路上的浮土吹得干干净净,光秃秃的树叉子在风中颤抖着,这天真冷。
陈子锟撒开两条腿在空荡荡的大路上奔着,忽然路边一个老妇人横穿过来,陈子锟急忙减速让行,但车把还是兜住了老妇人敞开的棉背心,人慢慢的倒了下去,横卧在车前。
“没什么的,走你的吧。”中年人说道。
陈子锟却蹲下去,搀扶老妇人起来,这个老妇人让他想到了杏儿娘,大冷的天还在街上走,肯定是为了生活在奔波。
“你怎么了?”他问道。
“我摔着了。”老妇人有气无力的说。
陈子锟四下打望,看到一处巡警所,便扶着老妇人过去了,来到巡警所要了一碗热水慢慢给她喝下去,问她家住在哪里。、
“我家在高碑店,来城里找我儿子的。”
“您儿子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我儿小名芳官,在城里跟人当学徒。”
“在哪个铺子当学徒?”
“找不着了……起先说是在大栅栏一家铺子当学徒,可人家说他前年就偷跑了,我的儿啊。”老妇人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陈子锟傻眼了,这可怎么办,看老人家这样子,怕是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大冷的天要是丢在外面,那不得活活冻死啊。
巡警跟着劝:“老人家,别伤心了,我劝您赶紧回高碑店吧。”
“家里没人了,我才来找儿子的,家里房子都塌了,让我回哪儿去啊。”老人家叹了口气,站起来说:“谢谢您二位,你们是好人,我走了。”
陈子锟忽地站起:“等等,大冷的天没地儿去,您先歇歇,待会上我那去。”
老妇人愣住了,陈子锟对巡警说:“哥们,麻烦你给外面把先生说一声,我不能拉他了。”
巡警出去了,陈子锟又仔细问了老妇人关于他儿子的一些事情,还是找不着头绪。
过了一会儿,巡警拿着一大把铜元回来,“那位先生真是好心,让我把这钱给你。”
“谢了。”陈子锟接了钱,先跑出去买了六个热腾腾的肉包子,用荷叶包了拿回来,放在老人面前。
“吃吧,先垫点肚子。”
老人感动的热泪盈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让您吃就吃,这儿有开水,别噎着。”年轻的巡警又给她倒了一碗水。
吃了包子,老妇人的精气神稍微提起来一些,陈子锟让她上车,一路拉回了大杂院。
见陈子锟拉回来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太太,众人都惊呆了,合着大锟子不但开车厂,还办善堂啊,不过大杂院实在没地方再住人了,连陈子锟都是到处凑合,哪有空安置这个老太太。
陈子锟却这样说:“天无绝人之路,越是觉得黑暗的时候,越是接近光明的最后关头。”
果不其然,接近晌午的时候,有人过来传话说,赵僻尘老爷子准备搬回保定老家居住,这边的小四合院空着也是空着,准备租出去,问陈子锟陈少侠有没有兴趣。
“看看,运气来了不是。”陈子锟高兴坏了,当即答应下来。
更让他高兴的是,赵僻尘老爷子的这所宅子就在宣武门内,距离花旗诊所和林宅都是抬腿就到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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