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有些无知无觉地走在街上,雨水浸进了他的衣裳之中,冰湿一块,但他心中依然是一片火热。此时他再看这庆国京都的街道,街道上行走着的四轮马车,街畔富豪家中的玻璃窗户,还有以往见到的万花筒,那些滑溜溜的肥皂……这些所有的事物,在这一瞬间与他联系了起来。
似乎这些事物中都烙印着母亲的气息,这街上,这屋中,这天下,到处都有那个女子的味道。
那封信的最后说着:“老娘很孤单。”
在今天之前,范闲也很孤单,但从今天起,他不再孤单。他在下雨的街长声大笑,笑声传的极远,吵醒了一些已经趁着雨夜早早入睡的行人。
有人骂着他。
他依然微笑。
叶轻眉绝对不是信中表现出来的那个小女生模样,这一点范闲很坚信,自己的老娘拥有一颗无比坚强的心,这样才能在这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借着陌生的阳光,拥有如此灿烂的一生。
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庆国,你们对不起那个叫叶轻眉的女子。
雨水有力地击打在范闲的脸上,他像个怪物一般,与漆黑的夜色渐渐融为一体,或许这只箱子对于自己的人生没有根本姓的帮助,但是一种并不孤单的感觉,让他行走在这个世界,这个雨夜中,会变得越来越自如些。
范闲独自在风雨中行走,却笑了起来,既然是要抡圆了活,就得活的潇洒一些,就像当初对妹妹说的那样,当俺们回首往事的时候,别老觉着自己的脸上写着憋屈二字。
秋风秋雨愁煞人,愁杀人。
————————————————————————夜入皇宫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直没有正式登上舞台的京都守备叶重大人,在领了皇命之后,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情。他的官职虽为京都守备,但近些年一直领旨在西面的定州遥护京都,赶回京都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三天。
宫里的明眼人自然清楚,陛下为什么会选择他,一是因为叶家世受皇恩,忠心不二,被陛下信任的程度,仅在陈萍萍之下。而陈萍萍大人,自然不可能拖着残缺的身体来调查这件在他看来很芝麻大的事情。二是因为皇宫禁卫体系里最顶尖的三个人物,似乎都处于被怀疑的目光之中。
叶重也知道这件事情很复杂,大内侍卫统领燕小乙是许多年前被长公主发掘,一身武艺向称宫中第一,副统领宫典却是自己的师弟,而那位向来不显山不显水的洪公公……免了,就连叶重也不想去招惹。
而且叶重也根本不会去怀疑这三个人,他只是好奇,潜入皇宫的第二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为什么会在广信宫外杀死长公主的贴身宫女。
调查是在暗中进行的,监察院由于北齐密谍头目泄露一事,惹得皇帝陛下震怒,配合起来也有些恹恹无力,所以根本很难有实质姓的进展。
直到某一天,叶重在小心谨慎地查过几个宫殿之后,来到了含光殿,然后嗅到了一丝极淡的异香,立即想到了当年北伐之时,跟随在陛下中军帐中的那个老毒物。再联想起侍卫所说,当夜刺客来犯时,那位北齐大家庄墨韩也在广信宫中,深明宫廷斗争残酷的叶重,将事情想偏了,偏到异常。
所以他马上入宫向皇帝陛下请罪请辞,伏于地面,满脸惭愧。
“是查不出来,还是不敢查了?”陛下的脸上始终是那种似乎洞悉一切的微笑,真正的近臣们偶尔会怀疑这是不是一种御下的手段,但叶重清楚,自己效忠的陛下拥有怎样的智慧,所以他很老实地回答道:“臣查不出来,臣也不敢查,皇家之事,外臣实在不方便着手。”
“叶卿家,难道不怕朕斥你侍主不忠,公私不分,没有惜命之义?”
叶重惶恐不敢起,应道:“臣不敢猜忖陛下心意,只是愚钝不知从何查起。”
“这事不用查了,朕自有分寸。”陛下的笑容里有些阴冷,叶重跪着却没有看清楚。
…………且说另一边,真正的嫌疑人范闲这些天还躲在府里,主要是他诗名大震之后,在太常寺去点卯喝茶,或者是去鸿胪寺冷眼旁观,都成了很奢侈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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