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流加倍(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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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赵王宫,赵王正在用早膳,眼前的一碗稀粥,一块大饼虽然让赵王提不起食欲,但勉强果腹已经很不错了,正如孔子那句“三月不识肉味”一般,这般艰苦岁月已经持续了半年已久,这种稀饭配大饼的组合已经让赵王麻痹,有时候都怀疑丧失了味觉,怎么吃什么都无滋无味,喝粥如喝水,咸菜也吃不出咸淡,别说是山珍海味了,就算是能够吃个鸡蛋,都是过分之想。赵王则学会了一项只有太才会的技能,那便是“用膳神游”,肉体眼前是大饼稀粥,而灵魂却是进入另一个维度世界,这个世界里飘过来的是烧鸡、烤鹅、猪蹄,甚至是天宫仙子飘飘而来,端着美味佳肴呈到面前,而赵王丹只需要想吃什么,仙子就会将那个美味送到嘴中......不知不觉,手里的大饼吃完了,碗里的稀粥也见了底,自己肚子里也不知道吃的是美味还是心酸,不过这都不重要,吃饱了就足够了。正在赵王丹还在回味猪蹄的味道,突然被闯入宫殿的平原君赵胜打断,一脸抱怨。赵胜未经通报便进了王宫,火急火燎的大喊:“王上,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王叔,稍安勿躁,喘口气,喝口茶,慢慢说。”

“武安君病危!”赵胜一吐为快,说完便把侍者刚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咸阳探子亲眼所见,秦王与一班文武陆续到其府上探望,为掩人耳目,皆是便服出入,咸阳商也从阳泉君口中求证:武安君自邯郸脱险虽说捡回一条命,却也落下了反复发作冷热病,加上年龄太大,基本上是命不久矣了。”

“哼,死不足惜!他的双手沾满了六国人的鲜血,真该在邯郸的时候就叫他死无葬身之地,以解中原之恨!”

“一切皆为天意,染上这种病也是生不如死,反反复复忽冷忽热,发作时如同千万蚂蚁啃噬骨髓,若非意志坚强者熬不过十日,白起算得上一代名将,杀人无数,最终落个如此下场,也算是对他的惩罚罢了。”

“白起不参战,廉颇老将就会更有把握战胜王龁,可惜......”

“我王是说:可惜廉颇只守不攻,贻误战机。”

“哎,如之奈何?”

“不如就换下廉颇,用赵括为将,转守为攻,给秦军一个出其不意。”

“寡人又何尝不想转守为攻,但赵括毕竟年轻,战阵经验不足,廉颇虽说谨慎有过,但他从未有过败绩,不肯出击也是有他道理的。”

“王上,难道还没看出廉颇的用心吗?他这是沽名钓誉,爱惜羽毛罢了。”

“何解?”

“廉颇攻齐多有胜绩,此人尽皆知。然对秦战却屈指可数,长平亦是第一战,上党步步败退逼至长平,战前不利,让廉颇已心生胆怯,畏秦如虎。战场战机瞬息万变,廉颇眼里却只有败,畏首畏尾,不敢出战,如何能取胜?此乃其一;而今廉颇六十有六,已是花甲高龄,人老则糊涂,糊涂则胆怯,把四十万赵国希望交到他手里,如何放心,此乃其二;文官惜命,武将惜名,长平也许是廉颇最后一战,如能不输,他也可以像吴起孙武一般,让后人传颂,主动出击的风险他不敢承担,迎战秦军的对车他不去思考,却把所有的问题抛给王上,抛给赵国,全国的男人都在他那,全国的钱粮也都在他那,为成全他不败的战绩,拖垮整个国家,实在太自私,包藏祸心,此乃其三。还请我王明鉴。”

“包场祸心?”

“王上不要忘了廉颇乃是中山苦陉人。”

赵王丹心里咯噔一颤,不禁脊背发凉,冷汗直冒,如果真像赵胜所言,赵国的危机可就不只是秦国入侵,还有中山复国的风险,廉颇军中威望极高,四十万军队在他手里,是赵军还是中山军那就很难分辨,可快刀斩乱麻,辞掉廉颇,谁又能胜任长平主帅?赵括,太年轻了;赵胜,太冲动了;李牧,可以考虑。“王叔,你先下去吧,寡人好好想想。”

“喏。”赵胜似有不甘,摇着头出了赵王宫。

平原君赵胜前脚刚走,侍者小碎步来报上卿虞卿有事禀报。赵王捋了捋思路,宣虞卿上殿。虞卿不紧不慢的上殿,跪地道:“拜见我王,我王万年,赵国万年。”

“虞卿快快请起,快说说齐国方面进展如何?”

“启禀我王,范睢贿赂齐国丞相后胜,现已达成共识,约定长平之战火起之时,齐国出兵攻打我东部地区,东西夹攻意图覆灭我赵国。臣无能,未能说动齐王,齐军已发十万移防高唐。”

“虞卿你也尽力了,看来真的是赵国末日将至也。”

“臣擅作主张,将所带礼物全部送与齐相后胜,为其谋划一事——赵国战败再发兵,到时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拿下大片土地。”

“虞卿,你做得对,赵国无法同时双线作战,应对秦国就已经是捉襟见肘,更何况是齐秦两个最强大的国家了。齐国同意了吗?”

“后胜没有答应,但是默许了。臣以为齐国没理由不同意,作壁上观正是齐国惯有的伎俩,待两败俱伤再趁虚而入。臣这才匆匆返回赵国,禀报我王。”

“以防万一,东部也需派兵驻守,增加一倍斥候监视齐军动向。”

“喏。”

“燕国方面呢?”

“自匈奴大败退回漠北,燕国便表现异常热情,臣此次出使,燕王干脆利索的表示与赵国永世结盟,互不侵犯。臣料定定是有不可告人之阴谋,于是在归途去了一趟雁门郡,这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燕王想趁我赵国与秦国胶着在长平,国内空虚,联合匈奴头曼单于来攻打我赵国北部,然而事情败露,被李牧看穿,将计就计把匈奴歼灭在雁门关外,燕王见匈奴大败,不敢擅自来犯,于是便投怀送抱,主动结盟。”

“没想到其中竟有如此内幕,李牧也是大胆,竟然不如实上报。”

“我王宽心,郡守大人特别交代,此事不想让我王知道,就怕节外生枝,他隐瞒不报,不是因为其他,而是我王分心,不能全力以赴对付秦军,只要李牧在,匈奴便过不了长城,燕军踏不上赵境一步。”

“李牧,果然是我赵国良将也。虞卿,你说可否调李牧接替廉颇,主持长平事宜。”

“此事郡守大人亦对卿说到,不可。原因有三:一、李牧乃晚辈后胜,威望不及廉颇,经验不及廉颇,接替廉颇主持长平未必服众;二、李牧熟悉匈奴、燕军习性,留李牧驻守雁门郡,可保北方无虞,如果接手长平,未必能有廉颇驻守成效。三、即使换李牧,李牧只有一个打法,那便是‘守’。”

“虞卿,你怎么看,现在赵国危机四伏,秦赵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

“我王之心国人皆知,只是眼下赵国能接替廉颇者,无;能抵抗秦军法,守。”

“虞卿,你先退下吧。寡人知道了。”

......

周赧王五十五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过了惊蛰清明,眼看着就要立夏,老天爷却是一滴雨也没有下,没有雨水的滋润,出苗率将大大降低,别说是庄稼,就算是野草也少见嫩叶.老天不下雨,地里不长米,庄稼要喝水,哪怕跑断腿。田地里,大家焦急的等待着,三老已经带着全村人的希望去了郡县讨水,大半天也不见回来,女人抱着孩子坐在地头闲聊着家长里短,有种“商女不知亡国恨”的味道,老人则背着手像寻岗一般在地里转悠着,时不时弯腰将挡路的杂草连根拔起。这发黄的庄稼苗啊,就像生了病的娃子一般,着实叫人心疼。地头上的沟渠已经干涸的无法为杂草提供一丝水分,微风拂过便是扬尘。每个村落的每一片土地都在等着引水灌溉,虽然赵境的河流分支比较多,但没有雨水,今年的河水水位极低,有的直接出现了断流,就算是这样,就算是河水的水位也已经历年来最低位,各村各庄的三老无奈,只得到郡县请命,只有得到郡县官府的审批公文,才能排上引水灌溉的顺序,官府的调度还是太慢了,能挖渠引流的除了老人便是女人,好几天下来县衙门郡守府被堵得水泄不通。就这官府门口还出现打架斗殴的经典场面,一群白首老头,为了争夺引水排名大打出手,老人皆是村落有名望的长者,为了争夺灌溉资格,也是真的豁出去了,官府本就人手不够,又不能打,不能骂,只能劝极力安抚。看这个灌溉速度,大部分地区将会面临颗粒无收。

近日赵王丹无比头疼,谏官竟然群起而攻之,雪片般的弹劾压在赵王丹的案几堆成了小山,弹劾内史和田部史的懒政不作为,弹劾郡县官员的渎职不顺民,种种。民以食为天,老天不下雨,地里不长粮食,国人自然是心急如焚,这也在预料之中,然而今年的大旱,却又延伸出更多的传言,天降灾难乃是君王有过失,有伤天之罪,映射长平之战不该打;也有传闻逼死了名相蔺相如,上天在惩罚赵国;更有传出赵王宫密事称妃嫔不检点,更是种种。本就长平战事一应事务扰得赵王丹茶不思饭不下,一下子被爆料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更是一阵头大,赵王立刻叫来平原君赵胜、平阳君赵豹商议。

“两位王叔请坐,最近寡人愈发头疼,这长平战事不决,又赶上大旱天灾,国人口口相传,各种流言蜚语在市井相传,寡人已是应接不暇,两位王叔说说该怎么办?”赵王皱着眉头,双手按着太阳穴揉了又揉。

“王上,臣亦听闻种种传闻,实在不堪入耳,然而王上一定要坚定立场,不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乱了分寸,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是了结长平战事,这样我们才能腾出手来回复农业生产,进而争霸中原。”平原君赵胜一本正经的说道。

“万万不可!长平打了两年,岂是朝夕便可分出结果,平原君所言岂不是太轻巧了?现天降大旱,国人求水无门,若生出民变,岂不是内忧外患?臣以为当请王上出宫,到田地里去考察民情,让国人知道,王上关心民生,安抚民心。”赵豹轻蔑的瞥了赵胜一眼,“只有国家稳定,千万赵民就是长平的后盾,长平才能有兵员输送,有粮食供给。”

“平阳君说的对,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要先稳住国人,不能出乱子,长平之战估计廉颇不会主动出击,相信不会有什么战事,寡人是想从长平调回二十万士兵回来修复沟渠用于引水灌溉,回复生产,不知可否?”

“王上圣明。”

“两位王叔就随寡人同车,一起去看看民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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